羅頑頑從褲兜里掏出一小卷手紙，撕下一塊準備給弟弟擤鼻涕。

沒辦法，現在可還沒什么面巾紙，紙抽之類的高級紙制品。農村里用的都是大卷的手紙，她也只能弄一些卷成小卷揣在兜里備用。

羅家寶臉色木木的，聽了奶奶和姐姐的對話，不以為然地拿手抹了一下鼻子。

羅頑頑無語地閉了下眼睛，她這弟弟咋突然反骨起來？

“家寶，你咋那么埋汰？快點洗洗。”

正好羅奶奶一回身看見羅家寶的動作，眉頭皺了起來。

倒不是老太太遷怒，但是看見這孩子就想起他那個攪家精的媽，所以羅家寶的任何不好的行為，在羅奶奶看來都是蔡巧英沒帶好。

“你把我媽攆走了，老妖婆！”

沒想到，聽到奶奶的批評，羅家寶眼睛一翻，說了句大不敬的話。

“你說啥？！你再說一遍？！誰教你跟長輩這么說話的？”

奶奶一聽就火兒了，今兒本來就是惹了一肚子氣，這會兒羅家寶的言行無異于是火上澆油。

羅頑頑也有些吃驚地看著弟弟，明明為怕影響他的身心健康早早就把他隔離開，現在看來弟弟還是知道了。

只不過，弟弟的認知好像出現了偏差，也不知道是誰灌輸了這樣的想法給他。

“我舅媽都告訴我了！你們合伙欺負我媽！把我媽攆走，還不讓她帶我走！你們都是壞人，壞人！你們去死吧！”

羅家寶被奶奶的嚴厲嚇了一下，但是很快就還擊回去。嚷嚷得很大聲，小臉兒漲得通紅，一看就情緒十分激動。

懵懂的羅家寶被舅媽告知以后再也見不到他媽媽了，內心頓時惶恐又無助。

之前媽媽被送到醫院，他留在家里的時候，感覺就很可怕，如果以后的日子都要處在那樣的感覺里，他覺得自己根本挺不住。

失去媽媽的恐懼，讓他痛恨趕走媽媽的人。

就算是自己的奶奶，姐姐，亦或者爸爸。

“家寶！跟奶奶道歉！你說的什么混賬話？”

羅頑頑也有些生氣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弟弟也不應該對奶奶這樣不敬。

“我不！奶奶就是老妖婆！趕走我媽！”

羅家寶梗著脖子叫囂，一個七歲的孩子眼神里竟然讓羅頑頑看到了一絲仇恨。

羅頑頑現在也恨死蔡舅媽了，為什么要給一個孩子瞎胡說？！大人的事情，干嘛要用孩子做武器？！

“家寶，家寶你看著我。爸媽之間的事情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要聽風就是雨。爸媽分開了，你也不會沒有人管，姐姐會照顧你的，還有爸爸，還有爺爺奶奶。你不要害怕，更不要聽別人挑唆。你想想平時奶奶對你不好嗎？你身上穿的棉襖還是奶奶給你做的呢，你都忘了？你這樣跟奶奶說話，罵奶奶，你心里真的高興么？”

羅頑頑不顧羅家寶的掙扎，用力扳著家寶的肩膀，弓著腰，平視著弟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導他，試圖讓弟弟從偏激的情緒中冷靜下來。

她明白對于一個孩子來講，離開親生母親是一件多么令人恐懼的事情。骨肉分離是世間最痛。

可是同時，羅頑頑也清楚的知道，蔡巧英的品行，不能給羅家寶任何好的影響，就算骨肉分離，也總比弟弟被養歪了強吧？

或許是羅頑頑從來沒這么嚴厲地跟羅家寶說過話，一時間，羅家寶怔怔地望著姐姐。

“家寶，你要記住，你姓羅，你是爸爸的兒子，是奶奶的孫子。這里是你的家，我們都是你的家人。”

羅頑頑其實也不太懂如何安慰一個驟然離開母親的孩子。

畢竟對于羅家寶來說，蔡巧英算得上一個好媽媽，那么寵愛他。

可是她又不能告訴羅家寶，他的媽媽做了些什么不可饒恕的錯事。

犯錯的是蔡巧英，家寶是無辜的。

“是因為我媽跟別人光屁股了嘛？”

本來還在搜腸刮肚想詞兒開導羅家寶呢，猛然間，羅頑頑聽到弟弟冒出這么一句令人心驚膽戰的話。

奶奶顯然也聽見了，心里恨不得把蔡舅媽的嘴給撕爛！煽動家寶就算了，還把他媽的丑事跟孩子說了？

可轉念一想，不對啊。如果是想利用孩子添堵，不可能把真相告訴家寶啊？

那這孩子是咋知道的？！

“家寶，你告訴奶奶，這話是誰給你說的？”

羅奶奶決心把這個臭不要臉，跟孩子胡咧咧的人揪出來！

羅家寶要哭不哭地看著奶奶，又瞅瞅姐姐，最后憋不住咧嘴嚎了起來。

“啊——我看、看見了！是不是因為我媽光屁股了，所以你們就要趕走我媽？”

懵懂的家寶，隱約知道那是不好的事情，所以那次撞見他本能地把這件事藏在心里，誰也沒說。

但是現在媽媽被趕走了，舅媽說是爸爸他們欺負媽媽。可她不知道羅家寶今天一瞅見畢德輝就認出他是那天和媽媽在破廟里的人。

冷靜下來的羅家寶，一下子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巨大的，不可名狀的悲傷席卷了這個年幼的孩子。

他不知道自己是哭自己即將離開媽媽的生活，還是哭有個背德的母親，亦或者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么事情會是這樣？

羅家寶含糊的哭訴，讓羅頑頑眼皮都跟著跳，難道說家寶早就撞見過他媽媽的丑事？

羅奶奶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心里把蔡巧英罵個了千萬別，覺得今天輕飄飄的饒過她，真是便宜她了！

羅家寶的哭聲把東屋的老中青三個男人也招來了，羅大海臉色不渝，他聽了個尾巴也猜到是咋回事兒了。

憤怒以及對兒子的心疼，讓他把牙齒咬得咯吱響，若是蔡巧英這會兒在他面前，他恨不得掐死她！

羅家寶崩潰大哭，羅奶奶簡單問了兩句就套出了實情，氣得把手里的水舀子摔在地上，嚇得羅家寶都不敢哭出聲了。

羅頑頑看狀況混亂，沖唯一情緒穩定的外人使眼色。

宋承驍收到羅頑頑的暗示，硬著頭皮把羅家寶拽到身邊，單手提溜著就把他整走了。

哄孩子雖然宋承驍不擅長，但是嚇唬小孩兒他很在行的。

況且，孔武有力的宋承驍本來就讓羅家寶有些怵，被他拎走，羅家寶連哭都忘了，直擔心他手上一禿嚕，把自己摔個定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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