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那煉虛妖魔的聲音又傳了來:“嗯~骨頭這般硬,味道倒還不錯。”
不知為何,許是因為同為人類的緣故,王學窈再做不到充耳不聞,腦袋下意識的看向化神修士,卻見那妖魔的嘴里還剩半截手臂露在外面。
隨著妖魔的咀嚼一晃一搖,王學窈的心里驀然生出一股惡心之意的同時又升起一股子悲憤。
在這秘境之前,她不是沒見過妖魔吃人。
可那會兒,與此時情況又有所不同。
不認識的人類,因她修為低微,在生命的威脅下,她選擇保護自己的小命,讓自己不聽,不看,不想。
哪有眼前親眼見著自個兒熟識甚至是為自己背了黑鍋的修士身體,被活生生撕扯下來一個部位,被妖魔吃掉的。
王學窈見著那還在蠕動的嘴巴,一股子巨大的愧疚從心底升起。
若不是背了她的黑鍋,他或許不會有如此下場。
這一刻,王學窈清晰的感覺到,好似有一座無形的山,壓在了她的脊梁,要將她壓垮。
一絲絲水光自眼底浮現,嘴邊勾出一抹苦笑。
人吶,就不能做什么虧心事,看吧,哪怕,之前那化神修士乃是敵對陣營,她利用起來毫不手軟。
可當他對自己有恩,還因為自己遭受折磨的時候,又哪里能夠心安理得。
愧疚,懊喪,心中的殺意,這一系列的情緒釋放的壓力,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
可無論心里如何潮起潮落,腳下的步伐始終是那般又穩又快,這會子距離那化神妖魔已是十步不到的樣子。
王學窈感覺自己心中分化成了兩個意識。
一個意識沉淪在這些情緒中不得解脫,另一意識卻又冷靜的知曉,沉淪在這些情緒中毫無益處。
而那眼下正被吃的化神修士,也還活著,還沒有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她要就救他。
便是不為了恩情。
王學窈摸了摸心臟的位置,默默道:“便是為了自己的道心無暇,也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受折磨被吃掉。”
王學窈這會子心中已然產生了愧疚,若是此人隕落,那么王學窈便結了一個無解的因果。
她的道心哪里還能無暇。
日后的修行路只怕會充滿荊棘,再不可能如之前一般,一片坦途。
而如今既然要救那化神修士,只能拿到那口玉棺才有一線生機。
她更不可以因為心中產生的負面情緒,而停下自己的腳步,沖動去跟那妖魔正面硬杠。
那般,除了一時孤勇,對己對人皆無甚好處。
想到次,沉淪在情緒中的另一半思緒,猛的清明起來。
兩股思緒合二為一,理清了這些關系,回過神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距離玉棺不過五步遠的地方。
而玉棺的旁邊便是那只化神期的妖魔糜。
王學窈這時看都不敢看一眼糜。
就怕視線引起妖魔的警覺。
可,她現在即便是罩著乾坤兜,距離妖魔這般近,又著實危險了些,不可能在向之前那般,大大咧咧的前進。
許是心中有了期許,便越發害怕失敗,因為失敗的后果她有些承擔不起一時之間,她的內心居然生出一股子怯意來。
但,下一刻,耳邊便響起了一片哀嚎之聲。
王學窈心中一突,以為那化神修士又被受了折磨,下意識得偏頭去看。
卻發現,原來在生死存亡之際,差點被愧疚壓垮的又何止她一人。
曾經那些被化神修士護在身后,茍活至今的修士,又如何能夠忍受化神修士在他們面前被一口口吃掉。
心中的憤懣迫使他們出了手。
這會兒,正被那妖魔一個個的掃飛出去,一時間打斗中央,鮮血噴濺。
許是顧忌著他們的性命還有用的緣故,倒是不曾要了這些修士的命。
但即便如此,一個煉虛妖魔即便是留手的一擊,也不是那般好抗的。
一個個趴在地上,渾身抽搐不停,一口口濃稠的鮮血從嘴中吐出。
隔得老遠,王學窈似是也聞到了一股血腥氣,讓她面色發白。
但不知為何,心底的怯意卻是忽然間就消散了。
每個人都在為生命努力,即便是不成功,也大不了一死罷了。
他們都有勇氣沖上前去,她王學窈難道還會在這里躊躇不前?
想到此,王學窈心頭一輕,抬起腿來…一步…兩步…三步…四步…五步…
待鼓起一腔熱血,勇氣…視死如歸一股做氣的走到玉棺旁邊,連瞄一眼妖魔的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伸手便去觸摸玉棺,她想將它收起來。
哪想到,還不等她觸摸到,耳邊便響起了一聲暴喝。
“好大的膽子……”語氣柔柔卻給人一種森冷之意。
接著一只手便向著她的胸口打了過來。
這要是一掌打中,她便是不死,也會飛出去,到時候,哪里還有機會接觸玉棺。
當下,心中一狠,既然這妖魔已經發現了她。
那她到不必非要用手去接觸玉棺,便是神識也是一樣的。
之前不用,那是因為害怕被發現,既然現在已經如此了,她還怕個甚?
當下,她的神識便向著玉棺罩了過去…
她距離玉棺本就近,神識釋放速度又極快,倒是后發先至的挨到了玉棺。
王學窈見此,便是連妖魔向她打來,如今距離她胸膛不過五寸之距的手掌都顧不得了。
略微有些蒼白的臉上泛起一股子明媚的笑來。
可,下一刻,笑意便僵在臉上不說,蒼白的面色,也越發蒼白。
面若好女的面容也有了一絲苦澀與絕望。
居然挪不動這玉棺?
這下子,可如何是好。
眼見著,妖魔的掌印將要打中她,她終于是從玉棺無法被她神識挪動的打擊中回過神來。
面上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打算收回神識,先閃過這一擊。
卻不曾想到,她低估了化神修士攻擊的速度。
便在她的念頭將將轉過,只覺得乾坤兜晃動了一下,接著自己的靈氣被它極速抽取。
但,連一息的時間都不到,還不待她回過神來,體內的靈力便見了底。
王學窈心道:“不好。”
果不其然乾坤兜一下子抽干了她的靈力,她卻沒來得急補充。
沒了靈力支撐,乾坤兜一下子化作一抹流光朝她的腦門射來。
王學窈:……
王學窈看著這熟悉的一幕,心中郁結。
在地底被擠壓之力之力擠壓之時,它便是這般,那時,她就漲了一個教訓,需得隨時備著補充靈力的物什,哪曾想,這化神妖魔的攻擊速度著實太快。
她便是連口中的靈液都吞之不及。
便是晚了一步,但口中的靈液到底還是被她吞了下去。
將將吞下,胸口便是一痛。一股大力直接作用到她的肉身,王學窈只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碎成了渣渣。
一口口的鮮血從口不要錢一般的噴出,不用仔細,只粗粗一看,便能見著里面還夾雜著些許內臟碎片。
偏偏也不曉得這妖魔使用了何種手段,她整個人卻不曾被打飛,還是定定的立在原地。
下一刻,她便曉得,這妖魔為何這般做了。
“終于是抓到你了…”王學窈被這一張震的七葷八素的腦子,終于是清醒了一些。
這時她才發現,因為乾坤兜不在的緣故,她一時顯出了身形。
眼珠轉了轉,向四周張望了一瞬…
被一百個大塊頭圍在中間不算,她這會兒還被那只叫糜的妖魔提在了手中。
“怎么樣?舒坦嗎?”
說到此,又笑意瑩瑩的將她上上下下掃視了一眼,見她確實是筑基的修為。
搖搖頭道:“嘖嘖,現在的人類都這般不自量力了么?
先是一個化神挑戰煉虛的權威,現在一個小小的螻蟻竟然也敢偷襲化神修士。”
說到最后一句,整個妖魔的氣質大變,明明眼中的笑意還在,但她周身,卻全是森冷之意。
也不知是害怕,還是被這股森冷之意凍得,亦或是被身上的傷勢痛的。
王學窈在糜的手里開始瑟瑟發抖起來。額頭已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嘴上卻始終不曾答話。
糜見到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這是知道怕了?”
王學窈:……
這妖魔好生恬噪…
她這會兒,便是連身體上的傷勢都顧不得了。哪想聽她恬噪。
識海中神識之眼中為數不多的泉水,這會正在極速流失。
王學窈真怕在這般下去,若是將這泉水吸干,神識遭受重創還是好的,就怕將整個識海吸爆,到時候,她怕是性命不保。
在被妖魔抓在手里的這會兒,她已是弄清楚了這吸力的源頭,不是別的。
正是那口玉棺。
方才她正準備收回神識來著,可惜還未來得及,緊接著便被妖魔重創,哪里還分的出心神。
導致現在,不曉得那口玉棺發生了什么變故。
在她發現自己神識之眼的泉水變少之時,想收回神識,卻被一股子吸力緊緊的吸住,收不回來了。
王學窈:……
王學窈心緒復雜。
玉棺有了變故,總歸是件好事。
畢竟,他們這些人修,此時群魔環伺,著實好不到哪里去。
狀況再差,也不過如此了。
有一絲變故,反倒有可能是一線生機。
但,這一線生機需要用她的神識之力來激發,就不是那般美好了。
若是一般的激發,也沒什么,關鍵是,他么的這玉棺看起來,是個無底洞啊。
將她吸干也激發不了可如何是好。
但,王學窈轉念一想,現在她已經落到妖魔手里,便是不被玉棺吸干,怕是下場也好不到哪里去。
還不如將神識之力供養給玉棺呢…
心下一狠,干脆不再收回神識不說,還主動向著玉棺輸出。
心里低估:“祝禱啊,這身死存亡之際,希望你福運金豬能名副其實啊…小僧感激不盡。”
許是該她做的一切,她都努力做了,這會能不能活下來全看天命的緣故。
心里竟然詭異的輕松了一大截。閉著眼睛,任糜如何說,始終不言不語,不想開口,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架勢。將糜氣了了個夠嗆。
“呵…敬酒不吃吃罰酒。業火呢?”
這聲業火,不曾將王學窈驚到。
反倒是讓另一邊,正要掰扯掉化神修士另一只胳膊的煉虛妖魔糜驚了一跳。
“業火在他身上?難道殺我兒的不是這個小子?”邊說,他的手也指向了地上的化神修士。
不待糜回答,戾又接著道:“你敢騙我?”聲音聽在王學窈的耳里,陰惻惻的。讓她因為受了重傷,已經有些迷糊的腦袋瓜子都清醒了一些。
轉頭看過去,卻見著那煉虛妖魔臉上倒是沒什么表情,看不出什么。
只那雙眼睛,定定的瞧在她身上,感覺像是要將她戳出個洞來。
王學窈被他看的頭皮發麻,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感覺到識海中已經只剩十滴的泉水,整個人又不懼了。
特么的,方正都要死了,還怕個毛。
心暗暗道:“若是她這會子身體完好無損,如此大無畏,真想上天入地,將天都捅個窟窿。”
心里頓生豪氣,死算什么…如今便是隕落,也不過早死了一點而已。
著實沒…什么…
王學窈這會,已是聽天由命了。
不聽天由命也沒辦法不是,如此絕境,硬件軟件都跟不上,還能怎么辦?
王學窈看了看,正向這般大步走來的煉虛妖魔戾,以及正提著她的糜…
呵……一個煉虛…一個化神…對付她一個小小的筑基修士可真是看得起她。
而在她懷中的祝禱自然也是看清了這一幕。
小小的豬臉上閃過一抹急切,向著傻鳥看去。雙眼中已是眼淚花花。
而鳳笙這會子,已經在抹眼淚了。
邊抹還邊淚眼汪汪的瞅著傻鳥。
被這么兩雙眼睛萌噠噠的看著,傻鳥哪里還能閉目養神?
睜開眼,心里哀嘆一聲:明明普渡方的老家伙讓自個兒不要暴露身份,不可隨意插手。
可…現在可怎么是好?哎…
這佛子的身邊是非果然極多,沒想到只在她身邊待了三年,便到了不得不暴露的時候。
罷了罷了…
傻鳥睜開眼,看了一眼鳳笙與祝禱點點頭,翅膀一動,正想出手。
未曾想,下一刻,便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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