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韶光生得十分好看,眉眼似極了母親,哥哥溟光長大之后五官長開,少了小時的精致,漸漸有了父親的硬朗,五官細看似母親,但一言一行,語氣動作卻似極了父親。
燕韶光卻不同,她五官隨了母親,氣質神態卻還要柔媚一些,少了母親的疏朗大氣,多了幾分狐媚之態,不經意之間眼波兒流動讓人竟有目眩神迷之感。
這臨安城乃至整個大寧甚至異邦都知曉大寧有一位皇后傾國傾城,而安國公主肖似其母也是個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絕色美人兒,只外頭傳得再多卻只有皇城之中的人知曉,安國公主那容貌是如何的美麗,便是近身伺候之人,有時瞧著瞧著也要莫名的心驚,
“這樣兒分明就是個狐貍修煉成了精一般!”
太過嫵媚了!
人人都驚嘆公主容貌,只燕韶光卻是暗暗苦惱過!
小時她不知,待長到六歲時,燕韶光便發現最是寵愛自己的父皇,與她相處時雖是慈祥和藹笑容滿面,但背過身去便會沉下了臉來,神色陰郁,有一回隱隱聽到父皇嘆氣,
“要是個男兒身該多好!”
燕韶光記在了心里,無意之間又聽得宮人提起自己出生之時,父皇也是搖頭嘆息,
“莫非父皇實則是不喜歡我的,嫌棄我是個女兒家么!”
小小年紀的燕韶光,備受寵愛長大,猛然發覺自己原來是不被父皇所喜的,立時哭得稀哩嘩啦,一面哭一面跑去尋母后,
“母后!母后!”
過去抱了穆紅鸞的大腿哇哇大哭,眼淚兒打濕了母后的襦裙,小手抓皺了鳳袍,穆紅鸞挑眉瞧著女兒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抱了她坐到膝頭問道,
“媩娘為何傷心?”
燕韶光抽抽噎噎半晌,好不易才順均了氣,開口問道,
“母……母后……父……父皇是不是不喜歡媩娘?”
穆紅鸞聽了大奇,
“媩娘怎會這么問?”
媩娘越大越與自己相似,令得燕岐晟常常對她感嘆道,
“早知曉長真小時這般玉雪可愛,我便應早早讓爹爹去到太原,同你早些定親!”
轉而想了想又道,
“如今朕才明白岳父對朕是如何的喜愛有加,才肯將如今可愛美麗的長真許配給朕!”
這廂頓時自覺能理解了老岳父的一片慈父之心!
立時賞賜了不少東西給富陽縣公,穆大與楊三娘接了東西卻是渾然摸不著頭腦,不過女婿自做了皇帝,隔三岔五便有宮里來人,他們早已習慣,只欣然接著就是了!
燕岐晟對女兒的寵愛便是穆紅鸞這當娘的有時也要吃味兒,穆紅鸞卻是詫異,
媩娘怎會覺著父皇不喜歡她呢?
燕韶光哭道,
“父皇每次抱著媩娘便笑,背過身去便沉了臉,有時還悄悄的嘆氣……”
看著她的目光有些陰郁的很,又有時目露兇光瞧著好嚇人!
穆紅鸞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不由的哈哈大笑起來,
如今女兒一天大似一天,長青心里正擔憂著呢,有時抱著女兒難免心憂以后,沒想到倒讓媩娘瞧了出來,穆紅鸞抱著女兒親了親,用帕子擦了她臉上的淚痕,
“傻丫頭,你父皇他那是太過愛你,舍不得你以后長大離他遠嫁他方,他心里憂慮著呢!”
媩娘將信將疑,
“真的嗎?”
穆紅鸞點頭,
“自然是真的,你父皇惱的也不是你,是……是以后能同韶光共度一生之人!”
“共度一生之人?”
“對呀!就是媩娘以后的夫婿,就似父皇與母后一般,要與媩娘白頭偕老之人!”
燕韶光似懂非懂,
“是哥哥嗎?”
穆紅鸞搖頭,
“哥哥是哥哥,夫婿是夫婿!哥哥與你是一母同胞不能做夫婿的!”
“嗯……”
燕韶光咬著白嫩嫩的手指頭,
“那……是秀兒哥哥嗎?”
哥哥說過,秀兒哥哥是父皇和母的義子,他是以前的西夏人!
穆紅鸞笑,
“媩娘喜歡秀兒哥哥嗎?他做媩娘的夫婿倒是可以的!”
秀兒這孩子是自小養在身邊的,若是做駙馬倒是好,只秀兒明年便要就封地了,讓媩娘以后跟著他去西北,只怕長青頭一個要變臉!
燕韶光想了想搖頭,穆紅鸞卻是來了興致便問她,
“那……靈昀好不好?靈昀的性子溫柔又和善,想來必是個體貼的夫婿!”
燕韶光想了想又搖頭,穆紅鸞想了想問她,
“那……晉淵好不好?”
晉淵也是個好孩子,勤學好問又極沉穩,以后必是個端方君子!
燕韶光聞言卻是愣了愣,想了想點頭道,
“晉淵哥哥好!”
穆紅鸞聽了又是一陣笑,打趣女兒道,
“秀兒對你千依百順你不喜歡,靈昀也是個溫柔隨和的性子,你不喜歡,怎得就喜歡日**你背書的晉淵了,你不覺著他一板一眼的,有些太過迂腐了么?”
晉淵有時確實似個古板的小夫子!
燕韶光聽得還是似懂非懂只是沖著穆紅鸞笑,
“喜歡晉淵哥哥!”
穆紅鸞哈哈的笑,
“好!即是我們媩娘喜歡,那以后便讓晉淵做你的夫婿!”
燕韶光笑著點頭,被母親哄了一陣,總算是將對親爹的誤會拋在了腦后。
只母女倆不過閑話一場,卻不知為何傳入了燕岐晟的耳中,燕岐晟聽了對穆紅鸞怒道,
“晉淵那孩子有甚么好,木頭木腦的,不如秀兒活潑,不比靈昀機靈,怎得媩娘就喜歡他了!”
穆紅鸞聽了只是笑,
“這孩子才多大,不過童言童語罷了,你怎得當真起來了!”
兒孫自有兒孫福,兒女心思那由得了爹娘做主,丑奴今年都十五了,不也是放任自由,許他自己做主么?
他說是要再等幾年才婚配,夫妻二人也是依了他,輪到媩娘頭上自也要一視同仁的!
燕岐晟卻是哼哼道,
“怎不能當真了?我們不也是自小便在一處,以后成了夫妻的么?”
穆紅鸞見他斜眉吊眼的樣兒,知曉他又是醋勁兒發作了,不由笑他,
“陛下可是堂堂的一國之君,怎得連孩子的醋都吃!”
燕岐晟只是哼了幾哼轉頭不言,穆紅鸞笑著哄他,
“好啦!這事兒八字還沒有一撇呢,明兒要早朝,還是早些歇息了吧!”
這年紀越大怎得越發活回去了,還要人哄!
當下給他寬衣解帶伺候著上床歇息,只穆紅鸞沒當回事,燕岐晟卻是放在了心里,
“媩娘雖說才六歲,可晉淵那小子可是比丑奴還大些呢!”
對呀!那小子年紀太大,更不適合媩娘!
這廂在龍床之上翻來覆去的思想了許久,第二日就將幾個小子都叫到了跟前,燕岐晟端坐在那處,卻是皺眉瞪眼,神色嚴肅,尤其在岳晉淵的身上多掃了幾遍,
這小子初來時黑瘦黑瘦的,如今養好了,倒變白胖了,這模樣只能算得一個中人之姿,如何配得上朕的女兒!
幾個小子見這沉默詭異的氣氛都有些懼怕,個個垂頭斂目,不敢亂說亂動,
“咳……”
半晌燕岐晟清咳了一聲,開口道,
“你們幾個近來的功課如何?”
幾個小子一聽原來是考較功課呀,卻是都暗暗松了一口氣,
“瞧著臉色如此不善,還當近日闖多了禍事,終于令得父皇惱怒了呢!”
當下一個個站出來搖頭晃腦的背書念詩,丑奴的功課一向不錯,靈昀如今過了傻兮兮的年紀,功課倒是突飛猛進,不過最好的卻是晉淵,只秀兒是最差的一個。
燕岐晟見著神色平靜,立在那處不驕不躁,不卑不亢的晉淵,不由的暗暗咬牙,
“這小子論起書本兒上的學問來,確是比同齡之人都要好上不少,便是丑奴自幼有名師教導,又是由父皇與朕細心調教,也堪堪與他打個平手!”
當下一擺手,
“書本上的學問已是問過了,再試試你們的弓箭刀劍可是有長進!”
又轉戰去了練武場,這一回丑奴與秀兒都不錯,靈昀與晉淵便差了不少,燕岐晟心下暗暗高興,當下對靈昀與晉淵冷臉道,
“君子六藝乃古圣賢所傳,怎可只偏中其一二……”
當下指了靈昀與晉淵道,
“每日除讀書之外,還要到練武場習上兩個時辰的武!”
又指了秀兒道,
“每日加一個時辰的書……”
又指了丑奴道,
“你也不能懈怠,每日加一個時辰練武!”
除了岳晉淵點頭應是,另外三個小子卻是都苦了臉,燕岐晟瞪眼,
“怎得……你們還有話說?”
敢多說一句,便兩個時辰變做四個時辰!
那三個小子見他瞪眼都不由咽了咽口水,齊齊點頭,
“是!知道啦!”
燕岐晟見狀滿意負手離去,
“哼!每日里將這幾個小子的功課排得滿滿的,他們便無暇去長真那處胡鬧了,自然也見不著媩娘了,少與媩娘見面,小孩子家家記性好,忘性也大,待等上一兩年,媩娘自然便記不得當初所言了!”
燕岐晟得意洋洋而去,幾個小子卻是聚在一處苦了臉,
“這可如何是好?我們每日里讀書三個時辰,練武兩個時辰,再加一兩個時辰,哪兒還有暇玩耍呀!”
父皇這是怎么了?前朝多少事兒要他老人家管,怎得偏偏還有閑心管我們,讓母后管我們不就好了么!
丑奴卻是不以為意揮手道,
“不怕!父皇諸事繁忙,只怕是今日心血來潮,才過來督促我們的功課,待隔上幾日,他老人家忘記這事之后,我們該怎么玩兒還怎么玩兒!”
他此言一出靈昀與秀兒都連連點頭,
“丑奴說的對!”
只岳晉淵卻是垂頭不語,
瞧陛下那樣兒,可沒有太子說的那般簡單!
果然幾個小子的如意算盤落了空,燕岐晟卻是連著一月,每日都親自過問幾個小子的功課,但凡有懈怠之處,便將他們四個綁在了一處,一個錯四個都受罰,也不打也不罵,只又加上一個時辰就是。
如此這般整個四個小子叫苦不迭,跑去向穆紅鸞訴哭道,
“母后,父皇甚么時候再出征呀?”
穆紅鸞不明所以想了想應道,
“最近吐蕃倒是蠢蠢欲動,不過也未聽你父皇說要用兵呀!”
幾個小子聽了唉聲一片,穆紅鸞奇道,
“這是怎么了?可是還想著隨你們父皇出征?”
丑奴搖頭,秀兒與靈昀卻是哭道,
“母后,您同父皇求求情吧,兒子們真受不了了啦!”
穆紅鸞忙追問詳情,聽聞的原來長青這些日子一直督促著孩子們的功課,卻是并未多想,
“你們如今一個個年紀都不小了,以后也是要獨擋一面的,你們父皇嚴厲些也是應該的!”
幾個小子聞聽不由一陣喪氣,
連母后都不幫著他們,這一回只怕是慘了!
幾個小子垂頭喪氣的回去,穆紅鸞終究還是心疼兒子們便私下里吩咐女兒,
“媩娘悄悄兒給幾位哥哥送些甜糕小食過去,他們學文練武實在辛苦!”
自己宮里的人出去難免被長青知曉,讓女兒過去長青必是不會察覺的!
多年之后,待得媩娘出嫁之時,丑奴幾個喝得酩酊大醉,說起少年時被父皇嚴查功課的往事,才講出了媩娘悄悄送食的事兒,燕岐晟聽了氣得捶胸頓足,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誰又知曉自己這番謀劃竟被長真給破解了!
怪不得媩娘會與晉淵這小子在自己眼皮下頭都能暗通款曲,悄然生情,原來是因為長真在后頭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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