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燦還沒來得及見禮,就聽到老夫人這么一聲呵斥,干脆做出個呆楞樣子站在那里,連膝都懶得屈了。
明明想讓她哥做那些誰都不愿做、沾都不想沾染的麻煩事,偏還要擺這樣一副架子。對于這個不慈的繼祖母,虞燦生不出半點尊敬。
廢物東西,連句囫圇話都說不出,看著就糟心!
聽到李氏悶悶的聲音,虞燦垂低了頭。她并不是個逆來順受的性格,在玉州好歹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孩子王,可是一回到京城,一對上孝道二字,就實在是沒了招,只能忍下一時之氣從別的地方找回來。
譬如她現在就在幻想,她娘親拿著一個小本本,頤指氣使地讓主院的人搬嫁妝......
“娘你小點聲,看把燦燦給嚇得。來來來,到小姑這里來坐。好些年不見,我們燦燦真是越來越漂亮,瞧瞧這身段,這臉蛋,比府里這幾個強多了!”
從開夸到結束,沒有一句能入耳,什么身段臉蛋?她又不是花樓的姑娘!還比府里幾個強多了?這是生怕她和幾個妹妹關系不夠差,還要繼續挑撥呢!
一副狐媚子相,看就是個做妾的坯子!
再聽到虞心怡這句心里話,虞燦快被氣得暴起傷人了!
好在她氣得再狠,始終記得不能暴露自己身上的秘事。
腦中念頭一轉,細聲細氣對老夫人道:“勞祖母關心,我娘腿沒事。為免日后生亂,她在清點先祖母的嫁妝單子,讓我過來給小姑見禮,她明日一早再來向您請安。”
李氏本就有氣,聽到這話心中再次一堵,可虞燦說的又沒什么失禮之處,反而綿里藏針刺得她心口子疼。
虞燦說著就像虞心怡見了個禮,仿若什么都不知一般問道:“小姑,我姑父和小侄子小侄女呢?”
虞心怡:“......”
死丫頭連句人話都不會說!
虞心怡嫁去趙家八年未有所出,早就為人恥笑,關鍵趙峰先頭原配留了兩個兒子,她偏偏一個女兒都懷不上。
虞燦這話一出,在場眾人包括李氏都倒抽一口涼氣。婚姻和子女,是虞心怡最大的兩個痛處,虞燦簡直一戳就是兩個血洞啊!
虞明煙:真是生猛得像條漢子。
虞明燚:這二楞貨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虞貞、虞敏把頭垂得低低的,默默閉上眼等待虞心怡砸杯子。
然而......
“燦燦真是懂事。不過你姑父這次沒來,家里兩個孩子又頑劣,怕引來了惹你們不喜。”
虞心怡硬是忍下了這口氣,裝出來的柔聲黏膩得不行。
“你哥哥去宮里多久了?估摸著也該回來了吧?”
虞燦眨巴眨巴眼,小小試探了一下虞心怡底線,看來這位小姑為了討好她哥,真是什么都能忍。
她其實不是個擅長耍嘴皮子的,玉州地勢偏遠,民風彪悍,各家姑娘都是能動手就不動口。
這種拐彎抹角刺激人的方式,還是來京城路上在陳素玉身上練出來的。
虞燦來時還想,進京了定要做個乖巧有禮的淑女,可一看虞府這架勢,她決定還是放飛自我算了。
“小姑尋哥哥有事么?要不請姑父去宮里打聽打聽吧!要是有急事,就讓哥哥早點回來!”
虞心怡聞言眼角微抽,看到虞燦一派天真的神情,一時分不清她是在譏諷還是真不懂。
且不說別的,就說趙峰一個七品芝麻官,哪找得到人進宮打聽?再者虞爍是去面圣,豈是她說叫回來就回來?她又不是嫌腦袋太沉不想要了!
李氏心里一陣塞一陣的堵,可是見眼高于頂的女兒都放低了身段,她就知道虞爍立下的功怕是不一般,連帶著虞燦身價都不一樣了。
“你這孩子,爍兒是進宮見皇上,這可是求不來的幸事,我們巴不得他多見一會兒呢。”李氏沒有再故意擺架子,緩和了語氣道,“只是你姑姑確實有事,想和你爹,還有爍兒商量商量。”
虞燦和姐妹幾個已經坐在了虞心怡對面,她好奇地追問道:“什么事啊?”
虞心怡見她有心詢問,不僅不惱她多事,反而覺得有戲,硬是擠出兩行淚來。
“小姑命苦,嫁了個壞心腸的人,瞧他打得小姑這一身傷......燦燦,你可得跟你爹爹和哥哥說,讓他們幫小姑一把啊!”
小姑娘家家的最容易心軟,瞧瞧虞明煙、虞明燚,還有虞貞、虞敏,都是一臉震驚,眼中還略有同情。
虞燦打量了一下她露出來的青烏手臂,直愣愣地問道:“哎呀,不是說小姑和姑父情投意合,不顧世人目光、不理世俗禮儀、不懼父母阻攔都要在一起么?”
虞心怡差點白眼一翻暈厥過去,她是看出來了,這丫頭不是懵懂無知,而是故意來氣她的!
聽到她這么一問,本來生出一絲同情的四個姑娘,全都想起小姑鬧出的大動靜。
外面還有傳言,說是她故意跑去趙家耀武揚威,將趙峰病重的原配活生生氣死......
如今弄成這幅樣子,說到底,不還是自作孽嗎?
李氏和虞心怡母女都明白過來,長房這丫頭裝傻充愣有一整套,開口完全不給人留情面。
不管她們怎么放低身段,這死丫頭跟姚氏一樣,說不接茬就不接茬,轉移話題比誰都快。與其從她這里下手,還不如用孝道壓虞爍來得簡單。
想通了這一點,李氏又端起架子來:“我和你們小姑還有事要說,都回去吧。”說完再不多看虞燦一眼,伸手撫上隱隱作痛的太陽穴,重重揉了揉。
虞燦告別四個對她刮目相看的堂妹,帶著桃枝回到松鶴院。
剛一進門,就聽到母親和哥哥正輕聲說著什么。“哥,你回來啦!”虞燦匆匆進門,蹦跶到姚氏身邊坐下。
“可有人為難你?”虞爍看到她歡快的樣子,知道此去肯定沒吃虧,不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在姚氏和虞爍關切的目光中,虞燦說了虞心怡來意,就聽到她娘忍不住發笑。
“呵,主院的事我暫且摸不清,外面的事難道我也打聽不著?她虞心怡為什么挨揍,不到明日都要傳遍京城了,竟還有臉讓爍兒去提和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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