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現在,哪怕腦子再糊涂都能想到,夏蘭玉的死因其實并不是這件事的重點,重點是整件事究竟是為了什么。
許多姑娘公子皆不認為殺人兇手是重點,既然敢殺害出身王府的夏蘭真,說明身份地位并不低,那么手上必然有得用之人可以用。
隨便砸點銀子,無需親自出面就能搞定,若是這樣的情況,抓住兇手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就算不走尋常路,偏要親自動手才舒坦,那在事前必定安排好了背鍋人選。
虞燦東想西想一陣,只覺此事多半還要從源頭上找原因,弄清楚幕后黑手的主要目的,就能順著線將人從暗處揪出來。
但她想到畫面中虞明燚所說的八卦,又忍不住暗自搖了搖頭。
牽扯到了宮里,誰能保證這樁案子真的能水落石出,上位者只需稍加暗示,這件事就會變成一樁“無法破解的曠世謎案”。哪怕人人皆知誰是兇手,都只能揣著明白裝糊涂。
虞燦想想就覺得父親的工作好難展開,默默心疼了他三秒。
“崔少卿是說有人從背后將蘭玉......”東安郡王的聲音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我聽說過憑勒痕即可判斷是否自盡,可崔少卿當真看清了么?”
夏蘭玉不容易落單,身邊至少會有伴有兩個貼身丫鬟,要是有人從背后偷襲,兩個丫鬟又不是木樁子,怎么會不喊人不反抗?
虞燦這時又想到,郡主剛剛派回王府的人還沒返來傳訊,也不知夏蘭玉的貼身丫鬟到底去了哪里,更不知夏蘭玉究竟是什么時候被人擄出府的。
正在虞燦東想西想時,那道柔和的聲音再次響起,客氣又不失堅持。
“明顯勒痕共有兩道,一道是生前造成,脖頸后方有交叉痕跡,這說明兇手是從后方使力;另一道是死后形成,痕跡較新,且因血流停滯之故與第一道顏色不同。”
東安郡王沒有再說話,他不是真的懷疑崔郁的能力,只是覺得此事太過匪夷所思。
平時雖與夏蘭玉往來不多,但好歹還是帶著親的表妹,平時活蹦亂跳的人變成了一具冰冷尸體,饒是再不喜歡夏蘭玉為人,他亦忍不住嘆一句世事無常。
“此處可是案發地?”景硯無波無瀾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不是。”崔郁應道,“若從后方勒殺一個人,地面必有掙扎痕跡,此處泥土無異常,既不凌亂又無掩蓋痕跡,不會是案發地點,國公應當知曉的。”
畢竟論起殺人,你才是最專業的嘛。
景硯當然知曉這里不是第一現場,只是他余光掃到不遠處的虞燦,見她一臉好奇地往這邊瞅,約莫是想聽聽案件相關的推理,不由自主便問了一句蠢話。
崔郁見對方沒有接話,輕咳一聲,一本正經地轉移了話題。“據下官初步推斷,死亡時間應是在昨天,具體時辰暫無法得出結論。”
這時候公子姑娘們都走到了近前,尸身被崔郁的同僚路仁蒙上了一層白布,不讓夏蘭玉恐怖扭曲的面容顯露在外。
崔郁與路仁沒有仔細翻查,只簡單看過脖頸傷痕做出了初步判斷。王府情況未明,在譽王妃沒發話前,在場的大老爺們兒誰都不好上手細查夏蘭玉的尸身。
“郡主,”崔郁轉身看向站在最前方的榮嘉郡主,拱手施了一禮,“不知是誰最先發現夏二姑娘的尸身?”
榮嘉郡主輕蹙著眉,轉眼看向一名緊張兮兮的姑娘。“許二,你與崔少卿說說當時的情況。”
虞燦與眾人一起看向許二姑娘,只見她面色蒼白,眼眶微紅,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仍然心有余悸。
“我原本在追野兔,追著追著就跑到這里來,遠遠瞧著一個姑娘身影......掛在樹上,我嚇得腿軟,差點從馬上摔下,腦子里一片空白,待反應過來時已經叫出聲了。”
崔郁聞言有些無奈,這說的全是自己主觀感受,對案件毫無助益。“許姑娘可曾看到別人的身影?或是任何異常之處?”
許二姑娘搖了搖頭,吶吶道:“沒有,我來時就只看到夏二姑娘。”
林中枯葉遍地,由于時常有獵物與打理林子的下人走動,稀松草叢中亦十分凌亂,想從腳印或折斷的草葉痕跡判斷是不可能的事。
看來只能等王府來人,看看譽王妃是什么態度,待事情報上宮中,再看看皇上與太后是什么態度。
在場眾人一時啞然,此刻說什么都容易出差錯,還不如沉默不語。反正崔郁都說了這里不是第一案發現場,死亡時間還是昨天,他們的嫌疑已經洗掉了。
“我想起一事,卻不知當講不當講。”景薇柔柔的聲音忽然響起,顫抖中帶著倔強的堅定,完全是一副害怕卻要挺身而出的模樣。
虞燦在心中為她鼓了鼓掌,好精湛的演技,每個表情每句臺詞都恰到好處,讓人都快忘掉剛剛是她最先透過變形的臉認出夏蘭玉。
最熟悉夏蘭玉的郡主都沒敢認出來,要不是膽子大出天際,誰敢盯著那張臉瞧啊?現在人一多,居然開始裝柔弱了。
榮嘉郡主聽到她這話,不耐煩道:“你要是真不知當不當講,怕是會藏在心里一輩子,既然決定要講出來還磨蹭什么?”
景薇一噎,不著痕跡觀察了一下景硯的態度,見他連個眼神都欠奉,更不要提為她這庶妹出頭,心中更是發堵得厲害。
“郡主見諒,只是我不敢確定看到的是真實還是臆想,一時有些猶豫。”
玉婉姝看到她這副樣子就膈應,忍不住牽起嘴角諷刺道:“景姑娘時常發癔癥么?連真實與幻象都分不清。”
景薇:“......”現在大家都不能好好接話聊天了嗎?怎么就沒人點出她的柔弱無助與勇氣可嘉呢?!
崔郁再次無奈,都什么時候了,為什么她們還有心思斗嘴?“不知景姑娘究竟看到了什么,不妨說出來才好判斷。”
景薇委屈巴巴地瞥了景硯一眼,見他還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咬了咬唇道:“我看到郡主莊子里的一個丫鬟,可她一晃就不見了。”
榮嘉郡主眉頭一挑,聲音有些冷厲。“你可看清了?”
景薇搖搖頭,頗有些欠揍地道:“正是因為沒看清才說不知當講不當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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