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夏府的路上，黃小仙忽然有了一種滄桑感，雖然現在的她只有十五歲，但在現實生活中，她應該是三十二歲了。

她與少爺下了轎，抬頭看見夏家的門樓就在眼前，而路邊的林蔭道上，那些曾經充滿生命活力的樹，此時早已脫下綠色的衣裳，光禿禿的好像進入了人生的末端，一種說不清的復雜的情感涌上黃小仙的心緒中，無論是現在還是遙遠的過往還是現在，在黃小仙的腦海里顯得飄渺而虛幻。

樹有來年時，而人卻已變了模樣。

以往，接待她的都是夏府的夫人，有時也是幾個姨太太當中說了算的，反正花紅柳綠黃小仙也分不清誰是誰，她雖然見過夏家老爺，卻只有一兩次，也只是打了一個招呼。

這次，同樣是崔夫人接待的她，卻把她與少爺分開了，并將她帶到內室。

此時正是晚飯已畢的時候，仆人在前廳開始點上燈燭，情形如白府一樣，剛才還顯得昏暗的屋子里，慚慚明亮起來。

黃小仙剛坐定，忽然聽報：“老爺、夫人來了。”

一個小丫環，掀起門簾，只見一個精瘦的男人邁步走了進來。

黃小仙以前就來過夏府，便從未正式見過夏家老爺，此刻，只見他一般深色的長袍，腰間掛著一個類似玉佩狀的劍，裸露在外的皮膚呈深棕色，臉上更是皺紋縱橫交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七老八十了，但看他的原本崔夫人，保養的特別好，年紀大約也就四十歲左右。

而夏家老爺，頭發全白了，雖然頭上有飾巾圍裹著，但已不見一根青絲。

黃小仙趕緊款款下拜，夏家老爺一揮手，下人們都出去了，只剩下老爺和夫人。

夏家老爺給黃小仙的第一印象并不好，明明已是強弩之末，卻非要裝出盛世要人的模樣，還走路、說話的聲音都好像極刻意地模仿上流社會。

其實，他面對黃小仙的時候根本不需要如此，可能是裝習慣了，不管對待什么人，架子是倒不下來了。

“你現在在白家如何？”夏老爺問，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而且表情冷得無法理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黃小仙主動找的他。

這句話是什么意思？黃小仙不知道應該怎么回答，說好？也不算太好，說孬，也還湊合。

黃小仙瞪著眼睛什么也沒說。

夏家老爺看她一副迷惑的樣子，不得不開門見山了。

“白家此次是如何度過難關的？”白老爺單刀直入地問。

“不知道是何人舉報老爺有造反的跡象，怎么可能，白家老爺對皇上那是忠心耿耿，不知道是哪號小人栽贓陷害……”黃小仙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之間有些害怕夏老爺，君子就算是發怒你也不用害怕，怕的是小人，他們隨時隨地算計著你，你一不小心就進炕里了。

“我問你是怎么解決的。”夏老爺嚴肅地問。

“子虛烏有的事，難道皇上不知道嗎？”黃小仙謹慎地說。

“你聽不懂我說得話嗎？我是問你怎么與皇上說的，而他又是怎樣被你說服的，不要答那些沒用的。”

“皇上明察秋毫，我沒起什么作用。”黃小仙來了一個打太極的招數。

黃小仙想，我就是要打太極拳，給你來一個所問非所答。

“皇上當然是什么都知道，我想知道的是你是怎么說服他的？”夏老爺明顯有些不高興。

黃小仙心想，你算老幾呀？你管我怎么做的呢，于是說：“既然他什么都知道，我也就不用廢話了，可能他也是想明白了。”

“放肆？如果不是你，他不可能將這么大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黃小仙聽他這么說，感覺一點也不陌生，依稀的印象里，老爺也不止一次這樣問，而且十三姨她們似乎也問過同樣的話。

“我？我有什么本事呢？”

“我看你是裝傻充愣，你能不能正經點？”夏老爺嚴肅地說。

“我根本就不明白你問的到底是什么，國家大事，豈是我輩所能左右的？”黃小仙想把裝傻裝到底。

“你是不是進宮了？”

“當然。”

“見到皇上了？”

“當然。”

“都說了什么。”

“為什么要告訴你？你以什么身份質問我？我們家老爺都沒敢……”黃小仙的語氣本來是很是堅決的，但說到老爺就有些心虛。

“我們當然有資格了，我告訴你為什么。”一直沒說話的夏家崔夫人說：“你在我這里拿了多少好處？難道你想裝糊涂嗎？”

黃小仙終于聽到夫人把心里話說了出來，看著他們得意的神情，忽然有了一種愚弄他們的快感，腰板不由挺了起來，嘴角也不由掛出了冷笑。

“你笑什么？”夫人接了一句。

黃小仙立刻翻臉說：“我拿了多少好處？那些東西是好處費？我以為是你心疼女兒給的呢，我怎么知道，你們還埋了這樣的心思？”

“你算什么人？我女兒？我女兒在你們白家死了，你以為自己真的能成為她嗎？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嗎？”

“當然不會忘記了，我是燒火的丫頭，可你們卻千方百計要認我做女兒。”黃小仙慢慢吞吞地說。

“你也配！”夫人把配字咬得太形象了，隨口就‘呸’了一口。

黃小仙看崔夫人說得起勁，也翻臉了，說：“我想給你當女兒？我認識你們嗎？當初是誰哭著喊著要我成為你們的女兒的？老爺當初根本就不同意，你們是怎么巴結我們白家的？”

“巴結你們白家”崔夫人忽然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說：“你太自不量力了，你的白家嗎？你在白家算什么？你一個燒火的小丫頭，誰會把你放在眼里？別一口一個白家的，你離白家遠著呢。”

“既如此，我馬上走，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黃小仙不顧夫人要說什么，急急往外走。

“站住！”老爺的聲音不算高，但黃小仙立刻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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