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到齊了，肖全才用尖利的聲調悠悠念了起來：“傳皇上口諭，蘇府五姑娘，偵靜嫻淑，蕙質蘭心，特賜玉如意一柄，希望蘇府五姑娘能順心如意，欽此。”

少女愣神片刻后，大大方方地接過了玉如意。玉如意表面光滑瑩潤，拿在手上沉甸甸的。上面吊著的紅瓔珞順服地貼在少女的青蔥般的手腕上。

肖全眼光掃過眾人，在固恒伯旁邊的婦人臉上落了落。薛老夫人看得眉心微皺，公公這意思是……哦，該死的，她怎么把這給漏了。

得了薛老夫人的示意，紅珠忙把一個鼓囊囊的大紅色荷包遞了過去，低眉順眼道：“公公辛苦了。”

肖全嘴角抽了抽，他不是這個意思啊，他一個御前大太監，還缺這點銀子？不過他也不能說是得了皇上的旨意，要看看蘇五姑娘的生母樣貌啊。自從固恒伯父女離開養和殿，皇上就念叨著，說固恒伯長得人清如玉，蘇五姑娘的樣貌定然是隨她母親的，那個固恒伯旁邊的婦人應該就是她的妻子吧，長得也很好看啊，他如果這樣回去復旨的話，皇上該不會接下來讓他查查蘇五姑娘是不是撿來的吧。最近皇上的喜好真是越來越難料了，他這個大太監也越發不容易了。

肖全走后，薛老夫人便忍不住喜形于色。伯府多少年都沒有得到過圣上賞賜了，上一次賜的一套文房四寶，如今還供奉在小佛堂里，已經有十幾個年頭了。

“得了圣上的御賜玉如意，五丫頭將來定然能順心如意的。”薛老夫人滿心歡喜說道。

少女盈盈一笑：“承祖母吉言。”

“這就是御賜的玉如意呀，顏色真好看，綠得好像能滴水一樣，我見過玉翠閣里的，以為那已經是頂尖的哩。”

蘇羽不錯眼珠子地盯著少女手上的寶物，眼睛亮亮的。

蘇羽是蘇同禮和魏氏的小兒子，蘇笛的親弟弟。性情十分爽朗豁達，額，就是對讀書不太喜愛的意思。對于這樣的同府兄弟，蘇襄是樂于親近的，只是以往的她，不管對樂不樂于親近的人，都從不表現出來。

如今聽了蘇羽的話，少女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五妹今日可真是因禍得福了。”

一身桃紅色花裙的蘇芮，嘴角扯著幾分勉強的微笑，看起來十分明麗動人，蘇芮的生母沈氏的長相并不出眾，頂多也只能算上是眉清目秀，但蘇芮卻十足地承了父親的風采，是蘇府眾多姐妹中容貌最出眾的一個。

知女莫若母，沈氏一聽女兒的話，哪里聽不出酸意來，因著被拐走的禍得來圣賜的福，對一個女孩子家來說，定然是心有余悸的多，又怎么感謝這樣的禍。

是已沈氏悄悄拉了拉女兒的衣袖，示意她慎言。

但蘇芮如何會聽得進她這個地位低下的母親的勸告。這么多年來，她的母親都是這么怯懦無能，什么都不敢站出來為自己爭取，也不為她爭取。自從那丑八怪的親娘住進了小佛堂，父親就寧愿睡在書房也不踏進側閣一步。而她的母親也全然不在意，甚至還一直認為謝氏待她不薄，她不能忘恩負義去跟謝氏搶丈夫，一直安守本分。

這么多年，她的母親連妾都算不上，只是一個通房，而她是通房所出，自然府上的下人對她的態度與其他主子是不一樣的。那個丑八怪過個及笄，大家都記在心里，而她今年已經十六了，卻從來沒有人記著，更別說要給她張羅親事。不對，她那怯懦的母親倒是提過幾個人家，可惜都是些京郊的小門小戶。她不要嫁去京郊那些僻遠的地方，在伯府的16年，她已經過夠了這低眉順眼的生活了，她不要她的下半輩子還要繼續讓人瞧不起。將來連帶著夫君回門都要被丫鬟恥笑。好在上天還是憐憫她的，在眾多爛牌中獨獨給了她一張好牌，那便是她得天獨厚的俏麗美貌。她要抓住這一枚獨棋，好好地給自己打個翻身仗。

蘇襄眉梢動了動，雖然之前蘇芮撂下的話語她還沒有想明白到底是意指何事，不過卻看得出來，這位同府姐妹對她的怨恨頗深，父親待沈姨娘雖然沒有夫妻的情分，但是門面上從來也沒有虧待了二房，至于母親，不但沒有正室對房妾的排擠和針鋒相對，還一直和沈姨娘以姐妹相處，她實在就想不明白，蘇芮對她的恨意因何而起。

罷了，回頭叫啊生盯下好了。

“咱襄兒是個有福氣的。”蘇同文虛攬了一下謝氏的肩膀，笑瞇瞇道。

嗯，果然當今圣上還是個明君。本來降了泰榮侯的爵位已經解氣了，沒想到還白撈了一塊玉如意。

連續服了半個月蘇襄送過來的藥茶，謝氏的眼神比之前恢復了許多，能看清女兒臉上掛著的真切笑意，這種笑容她許久都沒有從女兒臉上看到了，以往能看到的都是除了躲避，就是歉疚。說來她這雙母女也是有意思，女兒因長相丑陋招人非議，對母親滿心虧欠，母親也因生女其貌不揚，對女兒的歉意溢于言表。

如今女兒似乎從里面走出來了，她也不應該再以那樣的心情去增加女兒的包袱了。

謝氏偏頭對蘇同文點點頭，忍不住淚盈于睫。

蘇同文愣了愣，笑著反手抓起謝氏的手。他看得出來，妻子這是不同于以往的笑。

“這玉如意……要不還是放在小佛堂里供著吧，都是伯府的榮耀呢。”

魏氏捻了捻帕子說道。御賜圣物呢，要是五姑娘拿回閨閣里，那想看一眼都不方便了，供在小佛堂里就不一樣了，偶爾還能摸一摸，而且今年羽兒要參加秋闈，多拜幾次的話，說不定就能中個解元呢。

魏氏說完抬眸看了一眼薛老夫人，等著薛老夫人開口。一偏頭迎上了少女波光瀲滟的雙眸。

“御賜之物，無比珍貴，孫女惶恐，就依二嬸的意思吧。”

反正母親住在小佛堂，把玉如意放在那里，母親天天瞧著，或許心情也能好上幾分。

薛老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五丫頭的處事向來是挑不出什么差錯，是個懂事的孩子。№Ⅰ№Ⅰ№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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