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絲毫不受影響,笑著應他:“你說了就是。”
羅楓被堵得無話可說,只得推著喬清鈺,帶著無憂和禮琛一齊去了望月樓喝酒。
不知是這圣羅山莊的酒不太合口味還是說今日缺了喝酒的興致,無憂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的。
正在這時禮琛突然間從無憂的身邊消失不見!酒杯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飛濺起來碎瓷片掠過無憂的臉頰,無憂感覺到隱隱的疼痛,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去摸,卻被羅楓一把抓住:
“當心感染!”
無憂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用力甩開羅楓的手,對他呵斥道:“你有病嗎?!”
羅楓先是一愣,只覺又吃驚又生氣,明明是為了她好,擔心她那么好看的一張臉破了相,怎么她總是一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的德行?
“你才有病!我是擔心你臉上的傷!”
無憂本就心神不寧,加上禮琛突然消失,想必一定是門中出了什么事,她現在正焦慮不安著,哪里還顧得上破不破相的問題!
可千萬不要是胤羅又心血來潮殺來了才好……
見無憂一臉著急上火的表情,羅楓也顧不得跟她斗嘴,丟下一句我去拿藥,就踏著輕功,直接從閣樓上飛了出去。
這一切喬清鈺都細細地看在眼里,他按捺住心頭的苦悶,對無憂笑說:“看上去,楓兒很關心你。”
無憂轉過身,看著坐在輪椅上笑容溫潤如玉的喬清鈺,總覺得這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看上去很是違心。
“他不討好我,誰給你治腿啊?”
無憂的這句話,實在是應得太合喬清鈺的心意了!令他一時之間,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喬清鈺怎么可能看不出來,羅楓對眼前這個叫吳游的小公子,上心得很,他太了解羅楓了,了解到能從他的眼神中就看出他對眼中的物或人喜歡與否。
所以方才羅楓那些下意識的反應,更是說明了他的猜測并沒有錯!
此刻的喬清鈺甚至不知道他應該高興還是難過。
高興他和自己是同樣的“異類”,難過他心中所屬,卻不是自己。
還沒等羅楓拿了藥回來,別玄空扇強制性召喚去天璣門的禮琛很快就趕了回來,他一把抓住無憂的手:“爺爺突然昏迷不醒了,我這就帶你回去。”
咯噔……
無憂心中頓時開始忐忑不安起來,怎么會這樣?
走之前爺爺還好好的,一副容光煥發的模樣,這才不過半日,怎的就突然昏迷了?!
積肺……也就是肺癌。
是現實世界中的醫學,還仍舊沒有攻破的可怕絕癥。
爺爺選擇放棄治療,用最后的時光到這游戲世界中來陪伴自己,說不感動,那都是假的。
給于陪伴,分明應當是晚輩該做的事,而她卻讓時日無多的爺爺主動來找她……越想越覺得心頭很不是個滋味。
等禮琛帶著六神無主的無憂趕回天璣門時,清醒過來的唐老爺子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氣吊著沒咽下去。
他一直在硬撐著,等著他的好孫女無憂來見他最后一眼。
無憂噗通一下跪倒在唐老爺子的床前,伸出手抓住唐老爺子緩緩向她遞過來的手,聲音抑制不住地有些顫抖:“爺爺?”
唐老爺子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都卡在喉嚨里,翻涌成怪異的咕噥聲,他只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薄弱,快要徹底失去對這具軀殼的掌控。
他費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將無憂的手放在他的胸口,那兒有他留給無憂的遺書。
無憂紅著眼眶緊緊皺眉,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節奏也越來越快,那種心頭痛到喘不上氣的感覺再一次強烈地朝她席卷而來,她不敢眨眼睛,更不敢哭出來,怕唐老爺子看了難受。
唐老爺子將食指微微彎曲,放在無憂的鼻子上輕輕剮蹭了一下,他已經閉不上的嘴,勾起一個極小的弧度。
就在唐老爺子手脫力滑落的那一瞬間,無憂看到他眼里那微弱的光芒,也隨之消逝……
“爺爺?”
眼淚終究還是關不住了,一顆接一顆地往下砸。
無憂緊緊抿著唇,顫抖著下巴,視線中一片模糊,一切都被渡上了一層模糊又奇幻的光澤。
她摸索著伸出手去抓住唐老爺子還溫熱著的手,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聲:“爺爺啊……”
從今以后,爺爺再也不能應她的話了呀。
到此刻仍舊不敢接受這活生生的人,突然間說沒就沒了的無憂,情緒終于徹底崩潰了。
她緊緊咬住牙關,鼻翼翁張,竭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嚎啕而出的大哭,低垂著頭,憋紅了一張臉,小聲地嗚咽起來。
禮琛也跟著無憂跪在唐老爺子的遺體旁,心疼地將無憂攬進懷中,有的時候,言語真的太蒼白無力了。
他不知道能對此刻的無憂說些什么安慰的話。
在這種時刻,任它多動聽多感人的話,都沒有用了。
“人終有一死,無需太過傷心。”
這句話,是唐說出來的。
此刻的她,很是平靜,平靜得就像是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可已經哭到開始抽噎的無憂,沒有精力去應她的話了。
“孑然一身來,也該孑然一身走。”
唐也并不在意無憂的回應,就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繼續說著。
“活著很累,也很孤獨,也許死亡亦是一種解脫,如果沒有放不下的。”
“看著你哭,我心里痛快多了。”
“我哭不出來……為什么?”
“你想哭就放聲哭,憋著難受,我看著心里更難受。”
“我該原諒他嗎?”
唐說不清此刻自己心里什么滋味。
她感覺到好像突然和無憂有了心電感應,原本波瀾不驚的內心,此刻也開始泛起了陣陣難以忍受的絞痛。
唐并不覺得,這是她應該要有的反應。
她沒有辦法去釋懷爺爺曾經帶給她的傷害與打擊,到眼下這一刻仍舊如此。
那些傷口到現在都沒有愈合,興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好了。
唐覺得,此刻的她,興許只是在為自己感覺到難過。
將她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始作俑者,就在她的眼前咽了氣,可是原本屬于她的一部分,卻因為這個人的驟然離世,而哭得不能自己。
世人都說,冤有頭債有主,她今后應該找誰去哭?她滿心的怨恨……又該到何處去發泄?
唐老爺子應該繼續活著,好好活著,看著她從他口中的廢物東西,變成他所期許的模樣,讓揚眉吐氣的她將這十余年的委屈和辛酸都一一抒發,對她才算公平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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