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如實答“是在夢里見過無數次,我覺得新鮮,就將它做出來了。”
哪知皇帝突然發了怒,重重拍桌,呵斥道“放肆!你當朕是老糊涂了?這等戲言也敢拿來糊弄朕!!”
無憂嚇得整個人不受控制地一抖,背上的冷汗頃刻間冒了出來。
她倒不是怕惹怒了皇帝被砍頭,她這是條件反射。
“皇上請息怒!草民敢立毒誓!確實是因為反復夢到奇特的夢境,才會上穹山求醫,也是在穹山嘗試打造自行車的!如若草民有半句虛言,任憑皇上處置!”
皇帝看著無憂此刻那無比真誠的神色,周身散發著的怒氣,略微有些消散了些。
“罷了,你起來吧。”
本來皇帝就只是想唬唬她,確認她所言非虛罷了。
“謝皇上隆恩。”
無憂暗自舒了一口氣,緩緩直起身子,不敢再輕舉妄動。
她還真當這皇帝轉了性子,結果還是和當年一樣,發起火來的模樣,簡直是太兇了!
“民間傳聞,穹山上的天璣門,是給神仙打造法器的地方,那你身為天璣門的弟子,可是見過神仙了?”
“是,天璣門的掌門,和我的一眾師兄皆非凡人,我是門中唯一的凡人。”
皇帝看了無憂一眼,笑“照這么說,你本事很大?”
無憂擠出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謝皇上抬舉,草民是討掌門師父喜歡了一些。”
“是嗎?”皇帝又開始捻動著的佛珠,單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接著緩緩說道“你除了會打造奇特的寶貝,還有什么本事?”
“剩下的,都是難等大雅之堂的雕蟲小技,怕是要辱了皇上的清聽,若非要草民說,還請皇上許草民直言了。”
“你說。”
“草民還會吹笛,和舞刀弄槍。”
無憂偷摸著看了一眼皇帝的神情,果不其然,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因為無憂的這句話,皇帝越來越能夠確定,這沈無憂應當就是唐舒的轉世。
在這個時代背景里,很少會有金蘭之情發生,可二十年前的唐舒,的的確確與余念音相愛了,這種感情,倒像是現代人的思維。
巾幗英雄的確算不上多稀奇,但如果唐舒既是巾幗英雄,又是lesbian的話,世界上不會有這么巧合的事情。
朝這個思路推測下來,皇帝認為,唐舒也是穿越者,死后轉世成為了眼前的沈無憂,是能說得通的。
“去拿一把笛子來。”
“是。”
李公公領了旨意,就退出了御書房,去拿笛子了。
禮琛在門外也等候了好一會兒,看見李公公出來,忙上前去攔住他“這位公公,請問吳游公子什么時候能出來?”
李公公白了他一眼“皇上要聽吳游公子吹笛子,你啊,耐心等著吧!”
吹笛子?
無憂還從未在禮琛跟前吹過笛子,所以他不由得有些訝異。
等李公公拿了笛子來,遞到無憂的手中,無憂看著那笛子,內心有些惆悵。
自念音消失后,她就再也沒有碰過笛子了。
但眼下并不是能讓她感傷的時候,所以無憂撇清心頭的雜念,拿起笛子,吹奏了起來。
那婉轉悠揚的音律,自無憂的唇角飛出,繞過珠簾,飄向御書房門外,又迷失在一道又一道的宮墻里,最終消散。
皇帝聽得入神。
他還記得二十年前,他正值壯年,鬢角沒有白發,腰背也能挺得筆直,夜里不會頭痛失眠,再累,手腳也不會酸痛。
輔國將軍一家每次凱旋而歸,他都會在這皇城之中,替他的功臣們設立慶功宴。
酒喝到盡興的時候,定遠將軍唐璽撫琴,游騎將軍唐舒吹笛,輔國將軍耍刀,而他的發妻,他唯一的皇后,彈琵琶與他們合奏。
和諧,美好,暢意。
雖然說他現在歲數大了,很多事情都快記不清了。
但關于皇后的一切,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的一撇一笑,她的刁蠻任性,還有她難得撒嬌時的模樣,都緊緊扣動著他的心弦。
曲終。
在皇帝腦海里浮現出的那張臉,卻是久久揮之不去。
讓他忍不住潸然淚下。
無憂雖然不知道皇帝在為何事而黯然神傷,但她識趣地沒有說話,只是又垂下頭,假裝什么都沒有看到。
皇帝從悲傷的情緒中回過神來,看到無憂站在那兒垂著頭一言不發。
“是不是沒有想到,帝王也會有這般脆弱的一面。”
無憂仍舊是低著頭,語氣卻鎮定如常“人非草木,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能被輕易觸動到的柔軟之處,正是因為如此,皇上才會數十年如一日地為國為民,這樣的皇上,能明白萬民心之所向,是民的敬仰,更是一代明君。”
管他為什么流淚,反正拍這樣的龍屁,怎么都不會歪到腿上去。
皇帝舒展開眉毛,輕笑“你這張嘴倒是會討巧。”
“草民是說的真心話,您是一位好皇帝。”
無憂還想說更是一位好夫君,但她摸不準這話說出來興許又要拂了龍的逆鱗,所以她決定將這話給咽回去。
“朕老了。”
不能再接著拍龍屁了,無憂的直覺這樣告訴她,再接著捧,著實太假了!
“皇上功德無量,即便是有魂歸天地的那一刻,想必也定能飛升到九重天上去,做一個逍遙自在的神仙,再肆意為自己活上一遭。”
皇帝早已經聽倦了九龍之軀金尊玉貴,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話,無憂的這番說辭,不僅新奇,還令他打心眼里感覺到舒服。
若是皇后還活著,興許他會祈求自己能與她一起長生不老。
但眼下他孤家寡人一個,高處不勝寒,度日如年,死亡對他來說,倒更像是解脫。
但他不敢死,他害怕死后,會回到現實中去,再也不能回到這個,皇后曾經存在過的時空里。
“朕乏了,你就先在藺城住下,等我的傳召。”皇帝揉揉眉心,接著說道“你想要什么賞賜?”
無憂怔了怔,按常理來說,皇帝要賞賜誰,不都是直接下旨嗎?怎么到她這兒,規矩還變了?
“草民不求任何賞賜,只求皇上能給草民一個洗清冤屈的機會!”
皇帝這才記起,元卿說她是殺害蘇白的兇手,到現在都還在通緝她的下落!
“這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么久,什么證據都沒有,你要如何做?”
無憂揚起頭,綻放出一個自信的笑容“世上無難事。”
“好,準你去查。”
“草民、謝皇上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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