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旅行回來了,顛簸了一路,風塵仆仆。
不知疲憊她背著不算輕的包,頸上還掛著單反,腳上那雙白色回力沾滿了泥灰。
口干舌燥,嘴唇都干起了死皮。
進了一家很小的冷飲店,門口黑色的招牌上寫著“若初見”。
將背包扔在沙發的一邊,隨手在書架上扯了一本雜志,心不在焉地翻閱,慵懶開口:“青檸蘇打水。”一如既往的時間,透明冷飲杯里飄浮著檸檬片,一只涂著紅色指甲油的手將杯子置放在桌子上。
“恩璽,這次去了哪兒?”同樣慵懶的聲線,隱匿了被時光發酵了的魅惑力若隱若現。
語落,一聲悅耳的“喵嗚”撞擊上耳膜。她驚異地抬頭,看到老板娘單手抱著一只白色波絲貓,那只貓半瞇著眼看著恩璽,同它主人一樣高貴。
“瀘沽湖你知道吧?那個安靜得不容許任何人打擾的地方。”再是平靜地收回目光,端起杯子咬著吸管淡淡地抿了一口。
“真是愜意呢,年輕就是好。”女人柔柔的笑了,淺淺的細紋在眼角勾勒。
恩璽只是笑笑,將單反取下來,翻開一張照片遞給她:“他像不像爸爸?”
女人的笑僵住了,看著照片里朝鏡頭笑的靦腆的男生,心口一痛。
怎能不像,除了眉目間的青澀不同于柳涵的倔強剛毅,俊朗深邃的五官,唇紅齒皓的模樣,就像第一次看到他的那驚鴻一瞥,心跳的感覺再是清晰不過。
“顧白白...別等了,嫁了吧。”恩璽緩緩開口,感覺喉頭像哽了什么又干又澀。
“我沒等他啊,只是,這么久了,沒人能像你爸那樣讓我心動。”
“十八年了。”
顧白白沉默了,她從未曾死心,她相信他終會回來,吻著自己額頭對自己說我一直在。
十八年前柳涵隨緝隊一同去云南執行任務,這本來就是危險的工作,又是在邊境的深夜,行動時他中槍掉隊了,后來他整個人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找不到蹤影,他們都說或許他已經死了,子彈打在頭部,命中率很大。
她始終是不相信這些的,她感應得到他的存在,只要沒看到尸體,又怎能親口用事實告訴自己,他真的不在了。
恩璽抬頭看著撫摸著懷里小東西一臉漠然的顧白白,心里澀得慌。
恩璽來到鹽源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進入景點區,可一路跟著暴走團步行而來,難免身心疲憊,在酒店泡了個舒服的精油浴,愜意了不少。
終于來到這里了呢,這個遠離囂市,未被污染的處女湖,魂牽夢繞了這么久的瀘沽湖,現在離自己這么近,好像觸手可及一般,一想到這里,躺在床上的恩璽就興奮得翻來覆去睡不著。
第二天天還沒亮恩璽就收拾了裝備獨自動身了,她只愿意隨著自己的感覺去體會瀘沽湖的美好與靜謐,跟著暴走團一群人吵吵鬧鬧一站挨著一站走完就太掃興了。
進入了風景區,漫無目的地在風景區里游蕩,不管走到哪里都有值得她去用膠片收納的美,事先就查看過資料,她看了看地圖,現在所在的地方是處于瀘沽湖東面的草海。
她從未見過這么高的蘆葦墻,水路錯綜,紅衣白裙的摩梭姑娘劃著豬槽船在蘆葦中若隱若現,恩璽眼里滿滿的凈是驚艷。
“姐姐,要坐船嗎?”
少年干凈澄澈的聲音傳來,恩璽聞聲望去,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就那么直直地透過瞳孔撞進心頭,這眉眼這笑容。
恩璽的眼睛忽然就濕了,她想起了七歲以前的那些記憶,有個同這少年面容相似的男人給過自己擁抱疼愛和寵溺,那時候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公主,她有一個英雄一樣的父親,可是后來這一切都隨著爸爸的失蹤而不復存在了。
十八年過去,恩璽并沒有因為時間而淡忘幼時的記憶,反而越來越深刻與敏感。
“姐姐,你怎么了?”少年看到恩璽淚崩的樣子似乎很是慌亂。
“沒什么,你載我四處轉轉吧。”恩璽眨眨眼睛,擦了眼淚瞇著桃花眼朝少年笑的明媚。
少年似乎對這里很熟悉,一邊熟練地劃著船,一邊用有點生澀的普通話給恩璽聊天。
“你對瀘沽湖熟悉嗎?”恩璽將鎖定美景的聚焦投到撐船少年的臉上,看他似乎有所覺察很緊張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嗯嗯,而且我很愛她,她很美。”少年放下漿,轉頭朝恩璽靦腆微笑,不過瞬間,卻也被恩璽抓拍到了。
“我不好看,你別照。”
“我鏡頭下的,都是美好的,你叫什么?”
“鄒川,你呢?”
恩璽瞇著眼睛一臉愜意,勾著薄唇笑。
“柳恩璽。”
“真好聽。”鄒川看著自在的恩璽,似乎被她的愉悅感染,傻氣的咧開嘴笑。
接觸下來,恩璽了解到,鄒川17歲,是瀘沽湖中學高三的學生,家境不太好,家里有個沒用的爸爸,媽媽養活家人很辛苦。所以趁著暑假來掙點學費,恩璽心疼這個懂事的少年,讓鄒川給自己當導游,當然不會是免費的,面對可觀的收入,鄒川猶豫著最終還是答應了。
第一天的行程大抵如此,回到酒店,恩璽在博客里分享了照片,心情寫到:我似乎穿越到了夢境中,有我愛的瀘沽湖,還有這個堅韌懂事似童年記憶中英雄的少年。
恩璽想,如果存在輪回說,那么,這個叫鄒川的少年會不會就是父親的轉世。
鄒川沒有手機,恩璽讓他早上9.00在瀘沽湖中學跟自己碰面。
恩璽到那里的時候,鄒川已經在那里等著了,少年單薄瘦弱的身影在晨光下亦真亦幻,她有種錯覺,想要撲進他的懷抱里,煽情地說:爸,我想你。
“早安,導游先生,今天去哪里?”恩璽揉揉有點酸澀的眼睛,眼角居然濕潤了。
“去看看走婚橋吧,怎么樣?”
恩璽點點頭,去哪兒不重要,只要是屬于瀘沽湖的地方她都想去。
到了目的地,恩璽遠遠地就看到那塊寫著走婚橋的石碑,到橋頭時,恩璽被這蜿蜒的橋和橋的另一端那壯麗的山水震撼了,舉起相機不吝嗇膠片換角度連拍了好幾張,直到滿意為止。
“這橋可真長,為什么要叫走婚橋呢?”
“摩梭人奉行<男不娶,女不嫁>的走婚習俗,走婚的男女雙方分別叫阿注、阿夏,所以也稱阿注婚,走婚橋長達300多米,橫跨草海、連接兩岸的村落,為走婚的阿夏提供了便捷的通道,這也是它為什么叫天下第一愛情鵲橋的原因。”鄒川很有耐心地解釋著。
穿越走婚橋時,恩璽似乎有些雀躍,穿著蠟染長裙蹦蹦跳跳像個少女,鄒川看傻了眼,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說:“恩璽姐你笑起來真可愛。”
恩璽眼底的笑意更深了,直直地望進鄒川清澈的棕色眸子里。
他們的眼睛很相似,幾乎是一樣的桃花眼,棕色的瞳仁,濃密的睫毛下垂。
“我老了,快26了。”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么了,鄒川似乎在恩璽的笑里看到了苦澀。
鄒川一直以為恩璽也就21、2的樣子,聽到她說快26了,也難免覺得吃驚。
即使是稍縱即逝的驚訝,敏銳的恩璽也還是捕捉到了,她默默看在眼里,不做聲。
回到鎮上恩璽提出想要去鄒川家里探望一下,她包里揣著5000塊錢,是昨晚讓紀譽匯過來的,她想,反正對紀譽來說5000塊錢算不了什么,也就去KTV唱次K的錢,而對于鄒川來說,5000塊也不算一筆小錢了。
“不、不用了姐姐,我爸...和我媽她不喜歡我帶人回家。”鄒川支支吾吾地拒絕了。
恩璽愣了,雖然心里有點不舒服但他不愿意也就不強求了,到時把錢裝信封里當他做導游的工資也好,好像這樣更好,還能不傷到鄒川的面子。
看到恩璽打消念頭,鄒川算是松了口氣,他不敢想,讓恩璽知道自己父親的情況,會有多難堪。
“回家好好休息,明天還是在學校門口集合。”恩璽朝他揮揮手,轉身進了酒店,走了一會,又轉過頭來,鄒川清瘦的身影淹沒進人群中也還是一眼就能找出來,恩璽拿起相機按下快門,照片中有藍天有白云有紅房子還有穿白T的短發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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