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不輸姜霽那般干脆的拒絕!
燕辜站在廳里,對面是他們兄妹,兩方猶如對戰,而自己慘敗。
他臉皮微僵,這一時像是被人摑了一巴掌似的覺得渾身的難堪。
但多年的隱忍很快讓他恢復了鎮定。
話到這個份上,就沒有再“收著”的意義了,且當事人也在,燕辜明白這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機會,整理了心情,他含笑再次開口:“姜姑娘的德行品貌世人無不稱贊,就不要自謙了。”
“再說,是我娶側妃,擔不擔得起,我說了才算。”
“姑娘且放寬心,我會為你解決一切外在的磨難,必不讓你受了委屈。”
一字一句,真誠又鄭重。
換做不涉世事的小姑娘,聽了這些鮮花著錦的好聽話就算不動心,也難免會心生美好的期許,但姜零染深知人心的險惡,心底未起絲毫的漣漪,微微笑道:“殿下飽讀詩書,怎不知有一句話是德不配位,必有災殃。”
“殿下不能為了一己私欲,而把我與兄長置于危險之地吧。”
她與兄長明確的拒絕過,燕辜再這么堅持就有點強娶的意思了,那也就別怪她說話不留情面。
燕辜笑意頓僵,有些慌亂的解釋道:“姜姑娘誤會了,本王絕無此意。”
“是嗎?”姜零染并不去求證,順勢道:“那就多謝殿下了。”
燕辜一哽。
果真是個比姜霽還難纏的人。
看著姜零染自走進來起便清冷淡漠的眉眼,燕辜恍然意識到自己一時之間忘了克制二字。
是瑞王落敗的事情讓他得意忘形了,以至連慎重都不記得了。
想到此,他心下凜然,忙揖手道:“是本王唐突冒昧了。”
直起身之時,他看向姜零染,目光憂郁又傷懷:“不過,本王是真心實意求娶的,還望姑娘放下心中對本王的成見,好好的考慮考慮。”
姜零染神色不變,微微頷首,移步側身。
燕辜看著姜零染為他讓出的道路,深吸了口氣,努力的維持住溫和的姿態,略有些僵硬的揖揖手:“告辭了。”說完抬步離開了。
姜霽看著姜零染。
姜零染看出他眉間的擔憂,輕輕抿笑道:“哥哥別擔心,大不了,我就去孟州。”
“胡說!”姜霽原本放在膝蓋上的手重重的拍在扶手上,上身前傾,豎眉冷斥道:“我不會讓你去的,這件事情你想都別想!”
皇上的意思很明確,他懂!
但他不會讓姜零染一個人去承受,若要離開,便兄妹一起。
燕柒離開后,姜零染想了很多,這會兒不過是試探一句,看姜霽惱怒,便就收了話頭,轉而說起了王瞎子:“他倒是警醒的很。”
看燕辜打著找他看病的旗號來籠絡兄長,王瞎子當日便提出了去杏林堂,為他們免去不必要的麻煩。
些許暖心的小心思,令他們兄妹無比感動。
不提那個話題,姜霽渾身的凜冽都消了,點點頭道:“他眼盲,心卻不盲,看待人和事,比咱們還要透徹。”
朝中局勢變幻,有人歡喜有人愁。
瑞王府的氣氛猶如陰云密布,雷電交加一般的嚴峻。
所有的丫鬟小廝全都避著瑞王走,避不開的、當值的只好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確保不出一丁點的錯。
廳中,瑞王渾身死氣的坐在太師椅上,手邊的小幾上是一卷明黃的圣旨。
自接了圣旨,他便一直如此。
瑞王妃心有惴惴的站在一旁,因著瑞王低垂著頭,她看不到他的神情,也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想了又想,還是沒敢開口,唯恐自己的語聲會讓瑞王更加的煩躁。
直過了小半刻鐘,瑞王才抬起了頭,眼睛血紅,滿臉淚痕。
瑞王妃驚了,成親這么久,她還是第一次看到瑞王哭。
瑞王平靜的端起了手邊的茶盞,溫熱的茶水入了喉,他眼睛清明了些,看到站著的瑞王妃,道:“站著作甚?坐啊。”
瑞王妃心弦緊繃。
這樣平靜的瑞王,實在太反常了!
怯怯的“哦”了一聲,磕磕巴巴的點頭,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廳中的平靜并沒有維持多久,拿著瑞王親手寫的辯折送進宮的溫淮回來了。
這一去一回,辯折依舊在手里。
對上瑞王的眼睛,溫淮覺得心口發緊,垂首低聲道:“皇上說讓殿下您安心思過,其他的,他自有主張。”
瑞王盯著溫淮手里的辯折看了幾息,眼底驟然變厲,抬手拂了小幾上的茶盞,一并被拂在地上還有那卷圣旨。
瑞王妃看著圣旨被茶水打濕,嚇得心都要跳出來,忙屏退了廳中及廊下的丫鬟。
當值的丫鬟巴不得盡早離開這冰窖呢,得令后一息之間散了個凈。
瑞王呼吸急重,目光如電的看著地上的圣旨:“說罰就罰,連我的辯解都不看...。”
他喃喃說著,忽的笑了起來。
瑞王妃總覺得瑞王這笑聲里有危情的味道,卻也不敢多問,只是重新奉了杯茶。
溫淮等到瑞王稍稍平息了些,才道:“殿下不必惱怒,一時的低谷算不得低谷,以后日子還長著呢。”
說出這番話的溫淮絲毫沒意識到,瑞王會被皇上忌憚繼而禁足,他也是有大功勞在的。
瑞王什么都沒說,之后的很久,他都沒有再說,只是安靜的禁足抄經。
不過,從他捏起筆的那一刻,他身上終于是多了點“沉穩”。
這日姜零染去了君安街的杏林堂。
王瞎子來坐堂已有幾日,聽大虎說杏林堂的人有些排擠他。
昨日回去給兄長捏骨時姜零染問他,在杏林堂如何,他說都好,言談之間很是滿意的樣子。
遠遠就看到鋪子外排著長隊。
隊伍的最前面是王瞎子的桌案。
大虎小心的護著姜零染和青玉身側,唯恐他們被往來的行人沖撞了。跟著望了眼隊伍,笑道:“自從王老先生來坐堂,遠近的骨傷病患都趕來求醫。”
姜零染點了點頭,沒從前面進,而是繞到了后門,進了后院。
當初她小產時曾來過這里,這一晃已數月過去。
如今她的境遇也已天翻地覆。
她不免有些感慨,仰頭看了看天際,不似那日的灰蒙蒙,她輕輕抿了笑,側首吩咐青玉:“你去看看王老先生的廂房收整的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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