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幾日忽然傳出燕柒患了急癥的消息,且病情一日日的加重。
禮部甚至傳出消息說已在為燕柒準備喪儀。
此消息一出,徹底攪渾了京城的這潭水。
朝堂上太子的地位儼然呈不可撼動之態!
燕辜對這個說法是信疑參半的,皇上會為了保住太子而殺了燕柒?!這不太可能啊!!
再說,真要到了那個地步,那燕柒總該是做了十惡不赦的大事的,可他并未查到燕柒做過什么!
父皇這禁足罰的簡直是莫名其妙。
還是說有什么事情是他沒查到的?
再者,父皇那次生病,他們在內殿究竟談了什么?他總覺得一切的“結”都在那交談的內容之中。
可他先后去勤政殿打探過幾次,都未能得到過只言片語的線索。
燕柒生病的消息剛傳出來的時候,姜零染還能安慰自己,虎毒不食子。
皇上那么疼他,不會對他做什么的!
應該真的是病了,畢竟最近越來越冷,想是染了風寒?
可現在,她無法再用這個說法來勸說自己。
一切的冷靜穩重都成了空,她心急如焚的跑去找隋風。
隋風并不比姜零染好到哪里去。
燕柒的消息讓他、讓整個商行都亂了。
輕搖頭道:“自家主進宮,一丁點的消息都沒有傳出來過。”
姜零染心中咯噔一下,有東西沉甸甸的砸了底,墜的她心尖發顫。
她又想到了她和離時,萬千千和她說過的那個故事。
前朝的那個小戶人家的姑娘因貌丑而被夫家嫌棄,父母為了維護顏面,把和離歸家沒幾日的姑娘給毒死了。
小戶人家尚且如此,世家乃至皇室更是看重顏面體統了。
皇上這是容不下他這個損壞皇家顏面的人,打算讓他“病”死了嗎?!
隋風看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面上血色霎時褪盡,淚珠子一顆顆的砸在衣襟上。
他還是第一次見道姜零染這種模樣,不覺呆住。
愕了會兒,道:“...姜姑娘,您沒事吧?”
姜零染搖頭:“隋總掌您接著忙,這商行,還需待勞煩您幫他穩住。”說著轉身要走,卻倉踉著差點摔倒。
隋風心中一驚,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胳膊:“姜姑娘!!”
姜零染穩了穩心神:“多謝。”離開商行后往太子府去。
太子妃已猜到姜零染會來找她:“他那紫竹院被禁軍看守著,連殿下都進不去,我亦不知內情。”說著看她滿眼的驚懼,太子妃心下嘆氣,攥住她微微發抖的手道:“你別太著急,應該只是病的急,不會有事的。”
這話純粹是寬慰,因為連她和太子都猜不透皇上的真實心思了。
燕柒是真的病了,禮部辦喪儀的事情也非空穴來風。
在此之前沒人會相信皇上會對燕柒不利,但眼下的情況,已由不得他們不信。
“我明日進宮給母后請安,會再打聽打聽的,到時候派人給你傳消息。”太子妃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背。
姜零染起身道謝。
離開的時候遇到了太子。
太子剛從宮里回來。
燕柒的情況不明,或者說,生死不明。
他問過送飯的小太監,這接連幾日,他都沒看到過燕柒的蹤影,房里甚至連語聲都不聞。
說是病重,卻只在最初時讓御醫去診過一次脈,每日連湯藥都不曾有人送去。
面對這樣詭異的情況,有些事情,太子不愿信,難以置信,可好像都不得不信了。
他去勤政殿,父皇未見他,并讓他在殿中跪了半個時辰。
他無法預料事情到底糟糕到了什么程度,但他不想看眾人都后悔。
回府后聽說姜零染來了,便忙找了過來。
父皇哪里沒有轉圜的余地,而他又見不到燕柒,為今之計只能找姜零染了。
他對姜零染說不上厭煩,但經了這些事情也對絕沒什么好感...雖然她并無錯。
太子明白他的這份討厭有些沒道理,但只要一想到燕柒會因她而喪命,他就很難對姜零染做出笑臉來。
來的路上,他已經想好了怎樣去勸說,可等他看到姜零染這形銷骨立的模樣,腹中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了。
姜零染瞧太子這一臉急色,嘴角動了動,垂下了頭,低聲道:“他...不好,是嗎?”
“...”太子看她這沒了魂一般,心下嘆氣,冷冰冰道:“我不知!”
又想到眼下不是斗氣的時候,斟酌著又道:“姜姑娘你能...。”
“他不讓我聽太子的話。”姜零染出聲打斷他的話,語調低而快速的說著。
太子一哽,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她這是不打算放手的意思嗎?
燕柒死她也無所謂嗎?!
還沒等他想好下一句該說什么,卻聽她又開了口:“...但我知道該怎么做,太子殿下放心。”
離開太子府,姜零染想去萬府,半路上卻被人攔了馬車。
“文靖侯!”
姜零染掀開了車簾,看到了攔在馬車前的人。
這人尋常衣衫,面白體胖,卻是有些面熟,細細想來,竟是在皇上身邊見到過。
小太監上前,低聲含笑道:“皇上要見文靖侯,今夜子時。”
是夜,姜零染入了勤政殿,空曠的殿中燈燭寥寥,顯得更是冷寂。
她屏息上前,跪地請安。
上位者不語不應。
姜零染不敢動,在靜默中等待。
跪的膝蓋都麻了,才聽到些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皇上端著桌角的燭臺站起了身,走到姜零染身前。
高得盛忙搬了椅子來,順手接過皇上手中的燭臺。
皇上落座后沉聲開口:“姜副統領與文靖侯于大庸皇室有恩,朕賞賜什么都覺得差些意思。”
“今夜請文靖侯來是想問一問,還有何想要的賞賜,說出來,朕都予你。”
皇上為何悄悄的請她來,姜零染是明白的。
若皇上見了她,劈頭蓋臉便是一頓訓罵,那姜零染或許還能輕松些。
但這番話...姜零染心弦緊繃,伏地更深,恭聲道:“臣惶恐。臣與兄長所做都是理所應當,不敢討賞。”
皇上略點了點頭,神色稍有舒展。
目光看著燈燭照不到的黑暗處,幽幽道:“文靖侯能這樣想最好不過了。”
“只是...。”他語調一頓。
姜零染的心倏的提起,大理石的冰冷感從膝蓋蔓延,瞬間布滿全身,她止不住的打了個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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