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初入景王府,既要照顧殿下又要打理一府事務,難免忙碌,太后心疼王妃,特意讓春花秋月來府上幫忙伺候殿下。”程姑姑腰板挺得筆直,言語間不卑不亢,秋香色的褙子裁剪得體,襯得她的臉格外白皙,她看了看謝錦衣,笑道,“她們兩個都是之前侍奉過景王殿下的,王妃盡管放心就是。”
這兩個宮女幾年前是伺候過趙璟桓的。
說起來,也算是舊人,想必趙璟桓不會不念舊情的。
“多謝太后美意。”謝錦衣淡淡道,“那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既然是趙璟桓的老相好,那她自然不能拒之門外。
之前趙璟桓還去醉春樓風流一把,現在成了親,想必他是有所顧忌,那么府上也該有一兩個通房侍妾地伺候他,春花秋月,好名字,人長得也好,挺不錯的。
春花秋月畢恭畢敬地沖謝錦衣福身:“奴婢見過王妃,以后定當用心服侍殿下和王妃。”
“起來吧!”謝錦衣打量了兩人一眼,吩咐紫玉,“帶她們去后院住下,看缺什么,一應補上就是。”
紫玉道是。
“王妃果然賢惠得體,那奴婢就告辭了。”程姑姑似笑非笑地福了福身,以后這景王府可就熱鬧了,三個女人一臺戲,保準精彩。
待回了房,謝錦衣便把此事說給趙璟桓聽。
趙璟桓臉色很不好看:“你為什么留下她們?”
有人送女人給自己的夫君,難道不應該直接了當地拒絕?
春花秋月是當年太后和皇后送給他啟蒙的女人,那時太子康健,意氣風發,而他不過是個紈绔王爺,也著實跟她們荒唐了半年多,自從太子出事后,他深知肩頭的擔子任重道遠,便不再肆意風月之事,而是毅然接手了太子手下所有的差事,雖然他整日流連醉春樓,實際上,他并沒有碰過她們。
自從有了謝錦衣,他對別的女人更是看都不看了。
如今太后把她們送到府上來,擺明了是看熱鬧的。
可她倒好,竟然想也不想地留下了。
“你我現在不能圓房,長夜漫漫,有人照顧殿下是好事。”謝錦衣道,“何況她們是原先伺候過殿下的,伺候起來也得心應手一些。”
她其實知道這是太后送到景王府的眼線。
若是拒絕了,說不定太后還會想別的辦法再送進來,不如將計就計地留下她們,畢竟放在眼皮底下的女人比不明身份的人好防范一些。
“你倒是大方!”趙璟桓黑著臉道,“剛剛你還說心里有我,若是你心里有我,就不會把我推到別的女人床上去。”
他希望她吃醋。
然后趕走那兩個女人。
若因此得罪了太后,他也是不怕的。
“沒人逼著殿下上她們的床。”謝錦衣不以為然道,“牛不喝水誰也不能強按頭不是?”
若真的能潔身自好,就是一百個女人站在他面前也無濟于事。
何況是區區兩個舊人。
別說是春花秋月了,陳七娘的歸宿還是個問題呢!
趙璟桓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只是悶悶地離了新房。
“姑娘,殿下生氣了。”紫玉小聲提醒道。
一直以來,殿下見了自家主子,都是笑臉相迎,深情款款,從來沒有如此過的。
這才成親第二天……都怪那個太后。
“他生氣是他的事情,我還生氣呢!”謝錦衣面無表情道,“這樣的事情遲早會發生,他比我更清楚。”
難不成他還能守著她一個人過一輩子?
才不信呢!
“殿下畢竟是男人,心思沒有那么細膩的。”丁嬤嬤畢竟是過來人,心里明鏡一樣,笑道,“殿下急于跟王妃表白心意,哪里能容下其他女人,他希望王妃能明白他的心意,他剛剛生氣并不是因為那兩個女人,分明是氣王妃不懂他的心意,把他往外推呢!”
滿腔熱血被潑了冷水。
換誰心里也不舒服。
“他氣我不懂他的心意,他又何嘗懂我的心思。”謝錦衣并不生氣,坐到梳妝臺前把頭上的發簪一一取下,換了衣裳,取了本醫書坐在窗前看,他怎么沒想到她留下她們,是想把兩人收為己用呢,還是他根本就不相信她……丁嬤嬤笑著勸道,“話雖如此,但是王妃且不可因為此事跟殿下鬧別扭,這才新婚次日,以后的日子長著呢!”
謝錦衣或許不知道,但她卻知道,趙璟桓為了讓皇上賜婚,著實費了一番功夫的。
若不是真的喜歡,哪能放著公主不娶,娶一個五品官的女兒。
謝錦衣沒吱聲。
是啊,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既然他不喜歡她做主,那以后這樣的事情都交給他好了。
趙璟桓冷著臉進了后院。
“殿下,您可算來了。”春花見趙璟桓這么快就來看她們,欣喜地撲上前來,喜極而泣,“殿下好狠的心,另立新府后就再也不見奴婢了,幸好太后收留,奴婢在宮里才算有了依身之地,聽聞殿下大婚,奴婢們才央了太后把奴婢們送了過來,殿下,奴婢想您想得好苦啊!”
自從太子出事后,殿下便不去找她們了。
像她們這種被臨幸過,卻沒有名分的女子在宮里是最難熬的,被人譏諷不說,還得繼續當差。
“求殿下垂憐,讓我們在府上有一席之地。”秋月嗓音一如既往地甜美,楚楚可憐道,“奴婢定會盡心伺候殿下和王妃的。”
她每天都眼巴巴地盼著殿下去找她。
可是五年來,竟一次也沒見過他,先是聽人說,殿下跟烏雅公主談婚論嫁,再后來又聽聞他傾慕崇正醫館的謝大夫,如今娶的也是謝大夫,而且景王妃愿意收留她們,她心里很是興奮,只要能時時見到景王殿下,她就知足了。
趙璟桓冷眼打量了撲上來的女人,嫌棄地往前走了幾步:“看在你們之前曾經服侍過本王的分上,就不把你們送回宮中去了,待會兒容九會安排你們離開京城,本王會給你們足夠的銀兩,讓你們一輩子衣食無憂,只是這京城,不必再來了。”
他知道,不管他來不來后院,這兩個女人都是橫在他跟謝錦衣之間的兩根刺。
何況太后不會白白送女人給他,他可不希望這兩個女人成天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地賣弄風姿。
“殿下,奴婢們不走。”兩人齊齊跪下,哭得梨花帶雨,不約而同道,“求殿下留下奴婢,奴婢愿意做牛做馬地侍奉殿下,絕無二心。”
來時的路上,程姑姑說,若是她們不能留在景王府,那就只有死路一條。
她們不想死。
趙璟桓看也不看兩人,一言不發地出了后院。
“殿下,都準備好了。”容九迎上前來,訕訕道,“現在就送走嗎?”
“難道你還要等到明天?”趙璟桓反問。
“是,屬下這就去。”容九神色一凜,要不是最近事務繁多,信不信他能把她們送到天邊去,主子說了,一刻也不想見到她們,作為貼身侍衛,他懂。
暮色四合,天邊晚霞秾艷絢麗。
天氣乍暖還寒,院子里枝頭卻已泛青,花木的清香徐徐襲來,沁人心扉。
趙璟桓心情大好,信步回了新房。
新房已經點了蠟燭。
紫玉和丁嬤嬤正圍著謝錦衣說話,見他進來,紛紛起身退了出去。
屋里就剩了兩人。
謝錦衣隨手拿起看了一半的醫書,繼續在燈下看,趙璟桓湊了過去,溫聲道:“看什么呢,我也瞧瞧?”
如此良宵,他可不想跟她鬧別扭。
“那你看吧!”謝錦衣便把醫書遞到他手里,起身坐到一邊,趙璟桓接過來,有模有樣地翻看起來,看著看著,皺眉問道,“這些都需要背下來嗎?我看你開藥方的時候都不需要翻看醫書的。”
“也不用刻意去背,看的次數多了,自然而然就記住了。”謝錦衣答道。
“當真是辛苦。”趙璟桓合上書,拉著她的手道,“醫館還是不要去了,玄空師父一個人能行的,我不想你再勞心勞力地給別人去看病。”
這么多晦澀難懂的藥名,他一看就頭疼。
何況還要記住各種穴位以及所屬的功效,真是難為她了。
“殿下說過,成親后不會干涉我的自由。”謝錦衣垂眸道,“我答應以后不再出診,但是醫館我還是得經常去的。”
畢竟跟之前不一樣了。
該避諱的還是得避諱。
“好,我答應你,回頭我派兩個人來回保護你的安全,我不想你再涉足任何的險境,一刻也不能。”趙璟桓拍拍她的手,拉她起來,“走,吃飯去,有什么事吃了飯再說。”
趙禹喝了一碗粥就放了筷子。
坐在謝錦衣身邊,托腮看著她,躊躇道:“嬸娘,我一個人住在觀止院很是冷清,能搬到您跟王叔的院子里去住嗎?”
他一個月才能見父王母后兩次。
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觀止院,雖然先生奶娘丫鬟什么的,都對他不錯,但他總覺得寂寞。
不等謝錦衣開口,趙璟桓肅容道:“你不是一直一個人睡嗎?怎么會寂寞?你每天要讀書,怎么能住進我們的院子?”
“之前沒有嬸娘,寂寞也沒辦法。”趙禹撅嘴道,“現在嬸娘來了,我就是想找嬸娘說說話,王叔,今兒我聽說太后給王叔送來兩個宮女,她們能住,怎么我就不能住?”
“不行,讀書得靜下心來才行。”趙璟桓直接了當地拒絕,“若是你覺得寂寞,就讓先生給你多加點功課。”
孩子不大,知道的事不少。
定是那些丫鬟婆子背后議論才被他聽了去,看來以后得嚴令這些閑話不準亂說。
謝錦衣見趙璟桓不同意,也不好大包大攬地讓趙禹過去住,忙安慰道:“以后你下了學就到嬸娘院子里來,嬸娘做好吃的給你吃,好不好?”
她知道趙禹帶著先生奶娘還有幾個丫鬟住在觀止院那邊。
何況她剛剛嫁過來兩天,還不曾去觀止院看過他。
“可是我今晚就想跟嬸娘一起住……”趙禹瞬間紅了眼圈。
謝錦衣看趙璟桓。
他畢竟還小,就早早離了父母,怪可憐的。
趙璟桓絲毫不為動容,沉著臉道:“不行,你若是再提此事,我就讓先生給你加功課。”
趙禹瞬間紅了眼圈,起身跑了出去。
“禹兒……”謝錦衣起身去追他,就算是不答應,也不用如此強硬,好好跟他說不行嗎?
趙璟桓一把拽住她:“不用管他,由他去!”
他將來是要承擔大任的。
這么點委屈都受不了怎么行?
那條路,不僅僅有無上的榮耀和尊貴,也有無數的孤獨,失落和痛苦,他之所以把趙禹接到景王府來,為的就是不讓太子妃寵溺他,他知道,越是寵溺,就越培養不出一個合格的帝王。
這是趙禹的命!
“可他還是個孩子,有什么話,你好好跟他說。”謝錦衣見趙璟桓態度強硬,只得坐下來,也許他一直都是教養趙禹的,雖然她不贊同這樣方式。
“總有一天,他會明白的。”趙璟桓放下筷子,起身走了出去。
謝錦衣也回了屋。
小蝶神神秘秘地上前說道:“姑娘,剛剛奴婢瞧著容九帶著后院那兩個宮女走了,她們哭得可傷心呢!”
“去哪里了?”謝錦衣頓感意外。
“不知道。”小蝶搖搖頭,低聲道,“奴婢聽容九跟那兩個宮女說,說是景王殿下的意思。”
“知道了。”謝錦衣去凈室洗漱,換了衣裳,又坐在窗前看書,不用問,肯定是趙璟桓的意思,沒有他的命令,誰敢動院子里的人,待翻到第十頁的時候,趙璟桓掀簾走了進來,上前拿起剪刀剪了剪燭芯,屋里騰然亮了許多,見她不語,趙璟桓道:“你放心,禹兒沒事了,正跟侍衛們在院子里玩捉迷藏呢!”
謝錦衣繼續看書,沒吱聲。
見她不語,趙璟桓索性合上她的書,一把把她抱起來,放倒在床上,覆身壓了上去,謝錦衣坦然迎著他的目光,四目相對,趙璟桓望著她烏黑清亮的眸子,動容道:“聽著,景王府不需要通房侍妾,我只要你一個人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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