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慶江之行,并不算多順利。
顧南琴帶了清綺和冬溫,長樂身邊有悠然,總共只有五人之數。
可本該還算靈活的小隊,也在不得已間碰上了不少麻煩。
今年秋日的水患一事早已鬧得沸沸揚揚,隨著水患而來的疫病和難民更是不計其數。
為了防著身帶疫病的難民將病情帶往別處,每個城鎮都布下了不少關卡來篩查能進和不能進的人群。
為了避免自己的身份引來禍事,顧南琴只說自己和長姐走訪親戚,守衛們見她們只是幾名女子,也沒有多想,簡單盤查過后,便將他們放出了城門。
可這頭才前腳踏出城門,顧南琴幾人后腳便碰上了山賊。
聽著馬車前還算清亮的一聲“打劫”,顧南琴和長樂相視一眼,算是都從對方眼里讀出了一絲復雜。
輕輕掀了掀窗口簾子的一角,顧南琴和長樂幾乎同時看見了站在馬車前的一群人。
“呃……你確定這是山賊?”顧南琴面上訝色閃過,看向長樂的神色變得憂色沖沖。
倒不是因為這山賊有多來勢洶洶,反而是因為這幾名山賊看上去……有點弱雞。
顧南琴拿毯子把自己這病怏怏的身子包好,稍稍從車門探了半個頭出來,猶猶豫豫道:“……這天寒地凍的,你們在此等候許久了吧?想劫點什么呢?若是力有所及,本姑娘定竭盡所能。”
此話一出,山賊群中一個半大的孩子倒是率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一群比顧南琴還病怏怏的“山賊”們,外加幾名老弱病殘、卻還扛著鋤頭扛著鎬的“山賊”,眼看著這看似有錢人家的車馬上露了個白巾蒙面的姑娘,面面相覷,猶豫一番,其中領頭人卻又繼續道:“姑娘,你若肯留下些銀財錢糧,我們也不會給你多添多少麻煩。”
“多少錢糧能救你們這么些人?或者你可能覺著,我出門真會隨身攜帶如此多錢糧,就等著救濟你們?”顧南琴莞爾一笑,“你們不如說說看,究竟是什么把你們逼上了如此絕境?”
面面相覷一番,倒是領頭之人似是察覺到了顧南琴的身份不俗,在顧南琴的馬車前撲通跪下:“小姐,還請救救我們!”
顧南琴眼角掃過拔了武器的冬溫和悠然,兩人會意立馬將長劍插入劍鞘,不再作劍拔弩張之勢。
一陣冷風襲來,顧南琴探出來的半個腦袋著了點涼,咳嗽兩聲,才道:“你們好好的良民不當,為何要扮作山賊?前兩日才聽聞孝明王親率兵馬,才剛踏平了秦山一帶的山賊老巢,你們就不害怕?”
“怕自然是怕的……可這附近多的是強盜、賊匪,就連我們整個村子都缺糧少銀,除了這下下之策,我們還能如何呢?”領頭之人并不健碩,看上去倒更像是個書生,此時在這冷風中潸然淚下,更是顯得可憐。
“我記得,咱們晉元早已設下過粥棚、醫所,專為民眾看病,不收取銀兩,你們怎么不去碰碰運氣?好歹也能蹭一口熱粥,也免得在這當什么山賊,反倒容易染上風寒。”顧南琴眉心微蹙:雖然寶貝這晉元的江山,卻也不是爛好心之人。若是這些人真有冤屈,自己還愿竭盡所能幫上一幫……可若是這幾人只是揣著明白裝糊涂,不愿相信朝廷、不愿接受救濟,那便又是另一回事了。
這領頭之人垂著眸并不敢抬頭,隱隱察覺面前這姑娘來歷不小,說不定還能成為拯救全村人的一根救命稻草,便老老實實答道:“……不瞞姑娘,確實有地方設下了您所說的這些東西。原本還真能給上一口救命的糧食,但近幾日以來,粥棚的梁也斷了,只剩了些白水似的稀湯;醫所里的大夫也不知去向,只剩了些七八歲的藥童。”
顧南琴聞言,沉默了會兒,先未答話,只是撤回馬車里,好奇地看著長樂:“你聽見了?可有此事?”
長樂并不像顧南琴那般身處深宮,對這百姓疾苦也算是稍有了解,此刻只是道:“……哪朝哪代沒有趁著賑災進行貪污的?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那……唉。”顧南琴美眸流轉,卻是倏然嘆了口氣,“……南宮青禾的事兒刻不容緩。不如你與悠然、還有清綺先走,我和冬溫留下,先知會了附近城鎮負責賑災的官吏,再行啟程與你們匯合,可好?”
“那不行,你留在此處太過兇險,不如我將悠然也留下,她武功底子好,好歹能護你一時平安。”長樂雖也想跟著留下,但眼下青禾那邊的事兒怕是來不及了,所以便提出了另一種方案,又道,“反正我也會武,趕去慶江不算太難。”
“得了吧,我們這一路,碰上的亂七八糟的事兒還少嗎?就你一人,還帶著清綺,我能放心?”顧南琴失笑兩聲,還是把悠然往她那里一推,“我也會武,冬溫身手又好,還沒什么行李包袱拖住步伐,實在出了什么事,我倆跑就行了,用你操個什么心?”
長樂皺著眉還想說什么,顧南琴已經從馬車座位底下翻了個狐裘袍子出來,披在身上,又喚來了清綺和冬溫,稍稍說下眼下的計劃,便冒著風雪踏出了馬車,連個道別也未曾給長樂留下。
長樂怔怔看了半晌,卻是有話如鯁在喉。
“二小姐,怎么了?”清綺有些擔心。
“沒事,就是覺得,心里壓得慌。”長樂微微嘆了口氣,還是叫悠然繼續前行,可心中的堵塞之感卻是并沒有消退。
心有余悸般地拍了拍胸口,這股子堵塞之感才算是散去了些許。
顧南琴目送著這馬車遠去,面上平整淡漠,絲毫看不出所思所想。
反倒是冬溫在旁略有復雜地瞥了她一眼:就這么獨留自己一人在她身邊?她也不怕自己再背叛她一次?
“你、你、你……”顧南琴隨手點了幾個看上去還算身子骨不錯的人,“你們五人,跟我一同前去最近的府衙,我會試著為你們求來些糧食。若是不能,我們再另想他法。”
顧南琴也沒有把話說死,只說“試著”,一則是為了顯得自己不是那么萬能,二來也是為了讓這幾人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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