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聲的那位大人晃晃腦袋,理了理思緒道:“簡單說來,就是這趙溫綸暗地里是伏云的殺手,一手策劃了刺殺長安郡君的行動,隨后假死脫身,把罪名栽贓到趙侍郎身上?”
嚴淵:“正是。”
有人不解道:“那趙溫綸所圖為何呢?難不成,就因為對趙侍郎的怨憤?”
嚴淵遲疑了一瞬,無奈地嘆著氣道:“這……本是趙侍郎家事,可既然牽連這么多,微臣也不得不說。誠然自古以來,嫡庶有別、尊卑有分,但趙侍郎府上對庶子過分苛待,甚至說得上是折辱,連下人都能欺辱到主子頭上……泥人還有三分脾氣,何況那趙溫綸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呢?”
沉默半晌的郭維忽然出聲,目光如炬:“就算這種說法有理,可朕想不明白,趙家的私怨怎么波及了長安郡君呢?”
嚴淵苦笑道:“微臣一開始也想不明白,還是郡君無意間的一語提醒了微臣。郡君曾言,她往常回宮并不路過刺殺案發生的那條街,當日是車夫見郡君于馬車中小憩,臨時起意改道而行。換言之,郡君路過案發之路純然是個意外。
但臣觀行刺眾人進退有度,如果沒有提前熟悉地形、埋伏人手是不可能做到的。”
郭維聞弦歌知雅意:“卿意為,幕后之人原本打算刺殺的對象另有其人?長安是無辜被牽連進去的?”
嚴淵頷首,“其實當日富商趙正齊也在場,同樣受了不輕的傷,只不過……郡君受傷在前,便沒有想到這個趙員外身上。”
郭維點了點頭,目光驟然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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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件案子就這么結了?”
郭府別院的西閣里,書童驚呼出聲。
星紀冷著臉剮了他一眼,書童自知失言,閉上嘴扭頭看向別處。
范質手中捧著書,雙眼空洞無神地望向窗外,淡色的唇邊勾起一抹微笑,“這——對我,們來說,豈不是,最好的結果?”
星紀眉頭仍然緊緊皺著,欲言又止。
范質輕輕一笑,眉眼盈盈,“——你,一開始,還看不起,人家,怎么現在,又惶恐了?”
星紀嘆道:“屬下起初確實輕視了長安郡君,以為那些傳聞是北境的軍士和書生們為了討好陛下故意夸大,但經此一事,屬下才發覺長安郡君比之那些傳聞竟……有過之無不及,屬下心中沒來由地有些不安,擔心……公子被利用。”
“星紀你未免擔心過頭了吧?”范質還未開口,書童先轉過身,滿臉不解地嘀咕道,“這次的事,長安郡君好像沒有做什么啊?外面傳得滿城風雨,不都是在稱頌大理寺卿嚴淵斷案如神嗎?”
星紀用看傻子的目光掃了書童一眼,“外面的人不知情,難道你也不知內情嗎?這場刺殺分明是沖著長安郡君去的,一方是我們,另外兩方中的一方是趙溫綸和他的幕后主使,另一方藏得更深。但這兩方勢力的共同目的,無疑都是趁著大周根基未穩,刺殺郡君以挑起皇室和趙家的矛盾。但你看眼下,一場本可能引發朝堂動蕩的刺殺成了什么?”
書童啞然道:“現在……這場刺殺在眾人眼里,不過是趙侍郎教子無方、家宅不寧鬧出的一個笑話,京城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書童皺著眉思索片刻,“可我想不明白,整件案子里京兆府、大理寺和刑部都緊緊盯著,長安郡君能做什么?”
范質淡淡一笑,緩緩吐出了三個字:“伏云令。”
星紀點了點頭,“可憐趙溫綸機關算盡,又是假死,又是偽造證據,結果被長安郡君一塊伏云令全盤掀翻了局面。”
書童抽了口氣,“你的意思是,伏云令是長安郡君偽造的?這也太……太不可思議了吧,她的膽子未免也太大了。不對啊,這么多人盯著,難道就沒有人看出來?”
星紀冷笑一聲,“看得出來又怎么樣,重要的是,這是陛下想讓人看到的——真相。”
書童沉默半晌,巴巴地抬眼看向范質:“公子,我現在也好怕那個長安郡君利用你啊!”
范質渾不在意地笑了笑,“——瞧你嚇的,人與人之間,最免不了的,就是,互相利用。”
書童還欲多說兩句,被范質輕飄飄地打斷了。
“走吧。”范質放下書,站了起來。
“去哪兒?”書童動作麻利地扶住了范質的手臂。
范質深吸口氣,語速恢復到常人的速度,“我聽到隔壁的喧鬧聲了,應該是郡君來了。”
書童:“郡君來了,公子去……”
“去賠罪。”
星紀訝然:“公子為何……?”
范質無奈一笑:“你們覺得兄長會瞞著她嗎?”
書童和星紀同時沉默了。
范質幽幽一嘆,朝東院而去。
書童提腳跟了上去,心中不知怎么忽然涌上一個微妙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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