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黑如深潭的目光掃了過來,“你方才說有人躍窗而出,對不對?后窗在何處?”
胡春桃忙爬起來,用袖子抹了抹眼淚,“就在后廊……”
魏延幾人轉過屏風,果見昏暗的后廊有一扇向外開的紙窗!
魏延打了個手勢,紀煙雨等人忙住了腳步,只見他獨自靠近后窗,俯身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半晌才起身,聲如玉石相擊,“……窗欞上一個手印、地上一個腳印都沒有。”
這根本不可能!
眾人面面相覷,都看向剛跟過來的胡春桃。
胡春桃縮著脖子,雙眼迷茫,猛擺手,“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紀煙雨稍稍向前幾步,順著敞開的紙窗向外看去。
窗外是一片草地,齊腳踝的草地上種了些褚黃色的野百合,散發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十幾米外就是人來人往、通向后院的石子路。
此時正值正午,陽光強烈,草地上的草葉根根直立,沒有倒伏現象,清楚的告訴眾人,起碼最近沒有人經過這里。
魏延拂了拂腰間羊脂玉佩,一時也沒說話。
眾人又回到里屋,魏延拿起那條碧色棉被,翻來覆去看了幾遍,一雙眸子閃電般盯著胡春桃。
胡春桃有些不自在地舔了舔發干的嘴唇。
此時忽聽門外有人回道,“侯爺,不好了,后院小筑那邊出事了!
紀長卿此時最聽不得“出事”二字,聞言看了魏延一眼,頓了頓,方掀開簾子出去。
沒有片刻功夫,他又轉了回來,眼神陰沉,眉間現出個深深的川字,似乎突然間就老了十歲。
紀煙雨忙上前道,“父親,卻是怎么了?”
紀長卿看了她一眼,“雨姐兒,為父跟你說,你可別怕……秦氏,秦氏她顯靈了!”
“啊!!”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荷花池畔,小筑佛堂。
裊裊青煙中映出地藏菩薩低垂的眉眼,悲憫,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孤高之態。
香案前供奉的秦姨娘的牌位不知何時被反轉過來,栗色的木板背面上有幾個淡淡的血字,雖然有點歪歪扭扭,但費勁看看還是能辨認出來!
“丁雙來拿命來”!
“這,這是……”
紀長卿也算飽讀詩書,對“子不語怪力亂神”最是熟悉不過,只是現如今,也不知說什么好。
旁邊跟過來的春桃“哇”的一聲就哭了!
“看吧,我說他沖撞了秦姨娘!你們還不信!這不,秦姨娘顯靈了!要了相公的命!”
說罷跪在香案前的蒲團上連連磕頭,“秦姨娘,您已經收了丁雙來,他是罪有因得,可是跟我無關啊,您大喜大悲,放過我吧!”
紀長卿聽她越講越不像話,見魏延就站在一旁,一雙墨色眸子正瞧著胡春桃,神色莫辨,越發頭疼,只好對身后的賴大使了眼色!
賴大會意,連忙架起胡春桃,向后退了幾步。
紀長卿清了清嗓子,“文長,這秦氏原本是我的……一個通房丫頭,后來抬了姨娘,我在北軍那會,她不知怎地,竟尋了短見……”
他搓了搓手,接著道,“這也不知怎地,竟和丁雙來之死扯上關系……”
魏延嘴角劃過刀鋒一般的冰冷弧線,“姑父也信鬼神之說?”
紀長卿垂下眸子,一臉懊喪,喃喃道,“事到如今,倒是由不得我不信啊……”
魏延嘴角一勾,緩緩道,“延只知,人心之惡,甚于惡鬼,姑父,你莫小看魑魅魍魎的詭計。”
“什么!你是說……”
紀長卿眼睛一亮,“文長看出了什么?”
魏延淡淡一笑,負著手圍著胡春桃轉了一圈,“你是何時入府的?”
胡春桃不明所以,但還是擦了擦眼淚,恭敬道,“奴家是侯府家生子,自小在這里長大。”
“你與丁雙來是自小青梅竹馬?”
“當然不是,他是十歲入府,一直在后院做雜活,奴本是針線房里的丫頭,后來大了,蒙老太太恩放出去,姨娘才討了奴家給她兄弟。”
魏延點了點頭,對紀長卿道,“姑父,可否給延備下紙筆?”
紀長卿摸不清他意思,只得道,“這有何難?你們快去安排。”
片刻功夫,自有下人呈上紙筆,魏延執筆,在宣紙上面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字,寫好后又仔細端詳一下方遞給了胡春桃。
“這是方才牌位上的血字,我寫下來,你給我讀上一讀。”
胡春桃納悶抬頭,只見魏延正好站在她身前,高大挺拔的身軀若有若無擋住了香案上的牌位。
她低頭仔細辨認下手中宣紙上的字跡,一咬銀牙道,“這不就是牌位上寫著的,丁雙來拿命來嗎?”
紀煙雨站在旁邊故意道,“咦?你竟然認得這幾個字?你是何時學字的?”
胡春桃暗自慶幸,訥訥答道,“瞧大小姐說的……奴固然不認識太多字,但我相公的名字奴家總認得吧!”
佛堂中的眾人忽地陷入沉默,唯有紀煙雨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紀長卿冷著臉,指胡春桃道,“不說實話的東西,給我上家法!”
胡春桃手里拿著那張紙,顫抖的如同風中的枯葉,“侯爺,侯爺,這是怎么回事?奴,奴家何時不說實話?”
紀煙雨淡淡一笑,“你根本不識字,就別裝了,表哥壓根兒就沒寫牌位上的字,他寫的是,曰其然豈其然!”
胡春桃聞言,癱倒在地。
魏延逼近一步,眼中帶著一絲玩味之色。
“這牌位上的字歪歪扭扭,不容易辨認,方才進屋之時,你只看了牌位一眼,張口就說是秦姨娘顯靈害了丁雙來!”
你根本就不識字!說罷!你到底串通何人在牌位上寫字?”
胡春桃強自鎮定,“大人在說什么?奴家聽不明白。”
魏延冷笑,“你還要抵賴?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提起丁雙來根本沒有半分夫妻之情!昨夜你房中到底來了何人?還不說實話嗎?”
胡春桃臉色煞白,渾身上下抖的厲害!
魏延哼了一聲,微微俯身,輕聲道,“就是與你吃雞喝酒之人啊?不會一夜之間,就給忘的一干二凈了吧!”
胡春桃尤是再鎮定,此時也慌了神,顫抖道,“你,你如何知道………”
魏延黑如點漆的眸色之中,滿是冰冷,“我如何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紀長卿怒道,“還等什么?家法呢?”
旁邊仆役一疊聲答應著去了。
胡春桃咽了一口口水,擺手道,“別,侯爺,千萬別,我,我說……我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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