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回頭,就看到劉湛立在面前。
紀煙雨皺了皺眉頭,卻不得不與青兒一同向劉湛行禮。
劉湛微微頷首,視線在她臉上掃了一圈,就移開了目光,向溧陽的方向看了看,眉間攏起一道細紋。
突然,他提高了聲音,“汪直呢?汪直哪里去了?”
片刻功夫,一個身材肥胖的太監快步走了過來,邊走邊擦臉上的熱汗,走近眾人時,身上那股熱烘烘的汗味讓大家都皺起了眉頭。
紀煙雨認出,這是皇后手下的大太監。
汪直覷著劉湛的表情,小心翼翼問道,“殿下叫小人有何吩咐?”
劉湛哼了一聲,一指兩邊一大一小彩篷,“這怎么回事?”
汪直擦著汗,“這是給諸位大人準備的,可有何不妥?”
劉湛不耐煩道,“彩篷悶熱的緊,你是打算悶著本王和諸位大人,讓我們跟你一身熱汗嗎?”
汪直一下就跪在地上,“殿下這是說哪里話,接個膽子給小人,小人也不敢啊!小人就是怕殿下熱,安排了好多宮人打扇呢……”
劉湛黑著臉沒理他,卻悄悄瞥了眼紀煙雨的神色。
汪直也是宮里老人了,他偷眼瞧了瞧紀煙雨,又向身后長廊那邊望了望,登時明白了些什么,轉了轉眼睛,小心道,“那殿下喜歡在哪里安置?小人馬上安排!”
劉湛輕蔑地瞟了他一眼,“那邊的望月樓不是很好嗎?里面現成的桌椅擺設!你就仗著母后仁厚,讓你做個事一點都不動腦子,還叫主子教你?”
望月樓離長廊很近,因緊鄰月半湖而得名,當時選定這塊地方卻沒選望月樓就是因為防外客登樓遠眺,窺到內苑風景,這才在空地扎了彩篷。
若讓人窺視到內苑可是大大不妥!
可覷著劉湛臉色,汪直哪敢說個不字,忙一揮手,自有手下人上前,汪直吩咐了幾句,手下人面面相覷,“這……行嗎?”
汪直以目示意眾人,“都瞎了嗎?看不見這是殿下的意思?”
眾人一縮脖子,呼啦潮散去。
片刻功夫,就有小太監去望月樓布置,另有宮女請著彩篷里的還有空地站著的眾人往望月樓那邊走。
望月樓居高臨下,臨湖景色疏朗,且清風陣陣,又十分清涼。兩廂對比,長廊反落了下風,故而……溧陽臉色十分不好看。
眾貴女覷著她的臉色,本不想輕舉妄動,可眼睜睜看著晉王、湘王等人都往望月樓去了,眾人可就有點坐不住了。
待看到望月樓一樓四面窗戶大開,紀煙雨、許青兒、裴元啟等人紛紛進入樓中,有幾位閨秀徹底坐不住了。
“公主殿下,樓中比這邊清涼,殿下是否移駕?”
溧陽回頭瞪了那個問話的冒失女子一眼,“這里好好的,本公主為何換地方?你們想去便去!本公主也不攔你們!”
忽然間,一個身影直接起身,遙遙向溧陽施禮,“臣女體怯怕熱,特此去樓中小坐,還請公主恕罪。”
卻是沈靜婉。
她性子本孤傲,跟一堆嘰嘰喳喳的貴女一處本就不剩厭煩,且她來的稍晚,坐的位置恰好在長廊的陽面,被強光照了好一會兒,正難受的緊,此刻想也不想直接就起身了。
溧陽陰沉著臉,不過這是沈大學士最看重的孫女,她也不好苛責,只冷冷道,“如此,沈小姐請便吧。”
沈靜婉也不客氣,行了禮轉身就向望月樓去了,幾個大家貴女也接著光站了起來,紛紛施禮離去。
溧陽氣得說不出話,偏偏旁邊打扇的宮女不小心,扇穗子差點兒掃到了她的側臉,溧陽仰首就是一個巴掌,“往哪里扇?誰給你的臉,讓你以下犯上!”
宮女哭著被拖了下去,一時長廊內的氣氛陡然急轉直下,剩下的貴女也不敢吭聲了,只能羨慕地遙遙盯著紀煙雨等人。
且說望月樓這邊,大家都不是傻子,有人雖然是首次入宮,但進了望月樓,也都頗有默契得不往樓上走,只撿著一樓靠窗臨湖的位子隨意坐。
樓中央上首的位子當然都讓出來留給沈明珍、劉湛等人。
見男賓們紛紛落座,紀煙雨和青兒兩個早就避開眾人,單在一處寬大屏風的背后尋得一張小花梨木桌,這才安然落座。
這一桌也朝向一扇大窗,雖不臨湖,窗戶也朝著御園敞開,景致秀麗,兩人便一邊賞景,一邊用些宮女端來的茶點,享受著習習涼風,頗有幾分愜意。
過了片刻,沈靜婉也走了過來,紀煙雨不成想她也跟了過來,一時間倒是對這位沈小姐另眼相看,倒是主動攀談起來。
聊來聊去,紀煙雨覺得這位沈小姐雖然冰雪其外,內里卻十分直爽,說話直來直去,倒是有了幾份好感。
屏風外眾人熙熙攘攘,一時也擾不到這里,三人相對品茶,偶爾說幾句閑話,倒是頗有偷得浮生半日閑之感。
忽有宮女撤下涼茶再添熱茶,紀煙雨接過遞來的茶杯,卻忽覺得茶杯下似乎墊了什么東西,她抬頭看了一眼端茶的宮女。
那宮女與她目光相接,絲毫不露慌張之色,只是趁人不備微微點了點頭。
此時青兒正與沈靜婉敘話,注意力不在這邊。
紀煙雨猶豫一下,還是用袖子擋著摸出來一看,卻是張短短字條!
她在桌下悄悄展開,只見上面寫了兩個小字,“樓上。”
這是何意?
又是何人所寫?
紀煙雨猶如丈二和尚摸不到頭腦,此時上樓,肯定是無人的,難道有人想找她說話?
她眼前忽然浮現出劉湛的臉,更加憂疑不定。
這是劉湛的地盤,莫非是劉湛誘她上去說話?或者要對她做什么?
她在心里搖了搖頭,望月樓只有兩層,有旋梯相連,上面大聲說句話只怕樓下也聽得見,劉湛再怎么大膽,也斷不會在此處胡言亂語。
若是其他人呢?
她眨了眨眼睛,那恐怕沒有在宮里敘話的必要,待會宴席結束,大家出宮,有什么說不得的。
她想了片刻,心道管它呢,不理會就是了。
紀煙雨端起茶杯,抿了口茶,順便將字條輕輕捏住藏于袖內。
又過了片刻,她正與青兒和沈靜婉說些烹制香茶的閑話,方才的端茶宮女又來了。
此時是率領幾個宮女上菜,到紀煙雨那邊,正好將一盤松鼠桂魚擺在她面前,卻好巧不巧,將紀煙雨的筷子碰掉到地上。
紀煙雨心頭一動,只見那宮女已經跪下,一邊將筷子撿起,一邊口中告罪,又擺上新箸。
青兒撲哧一笑,“我還以為宮里規矩大,斷不會有這樣的事呢。”
宮女們告罪退下,見紀煙雨不動,青兒看了看她一眼,“長姐,你怎么不嘗嘗?我記得你素喜淮揚菜。”
沈靜婉驚喜得抬眼,“沒想到紀小姐也好蘇幫菜。”
紀煙雨杏眼一彎,“好巧啊。”
手中卻掐緊了一個紙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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