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秀想過千百種理由,就是沒想到竟會是這樣。
她薛紅葉認識有好些年了,從來不知道薛紅葉竟不是薛家親生的血脈。
雖然薛夫人從前待薛紅葉不是太好,但是總得來說還過得去,并沒有太過分。
所有一切,都是從薛長白死后開始變了的。
對薛夫人來說,薛長白過世,她只能保住薛長青,否則她兩個親生的孩子一個都沒了。所以,她當日鋌而走險,亦是情有可原。
可偏偏薛紅葉,將她的希冀打破了。所以最后,她只能把李氏從大理寺撈出來,即便李氏是她的殺子仇人。
“我歸家之時,阿娘對我不冷不熱。這倒沒什么,這么多年我都習慣了。但是那李氏,三天兩頭找我的事兒。我忍了又忍,但那天,她竟找了幾個地皮流氓,想要侮辱我!”
“我實在氣不過,便與她爭執起來,一不小心,把李氏推倒了。李氏早產,差點兒沒保住孩子。我阿娘怪我,便將一切都說了出來。”
說起當日之事,薛紅葉的心上猶如被狠狠扎了一刀。
沉沉密密的疼痛席卷了她全身,她臉色慘白,“我阿娘說我是賤奴,是沒有人要的禍害。說我害了薛家上下,說我害得薛家斷了后。阿秀,我……我沒有,我不是故意推李氏的。我真的沒有故意要害她,是她太過分了!”
若不是薛紅葉一身武功,又力大無窮,早被那幾個地皮流氓給欺辱了去。
宋連玉攥了攥拳頭,有一種想要殺人的沖動。
霍景秀環住薛紅葉,寬聲安慰:“我知道,我知道。你素來心軟,又怎會故意去害李氏?別怕,我們都在這兒,我們都會相信你的。”
薛紅葉眼中的淚水撲簌簌地落下來,她盯著霍景秀半晌,道:“阿秀,我阿娘說我不是薛家的孩子。我以后,我以后該怎么辦?我沒有家,我還是個遼人。這大周境內,還有我立足之地么?”
霍景秀心中微疼,將薛紅葉抱住,“別怕,你有我!鎮南王府就是你的家。是哪里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我們的薛紅葉!”
一邊,宋連玉也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去抱薛紅葉。
只是薛紅葉眼下哭得厲害,上氣不接下氣,抽抽搭搭的,“阿秀……我,我真的,好怕。阿秀!”
薛紅葉埋在霍景秀懷中,肆無忌憚地大聲痛哭起來。
二喜和冷月在一旁,也暗暗抹了摸眼淚。
霍景秀輕輕拍著薛紅葉的背脊,柔聲言道:“哭吧,哭過了,才好面對之后的人生。”
薛紅葉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哭得一雙眼睛紅腫地跟核桃似的。
貼心如二喜,忙適時地遞上了熱帕子,“薛姑娘,捂捂眼睛吧。”
薛紅葉感激地望了一眼二喜,接過熱帕子放在眼睛上。
溫熱的帕子附在她的肌膚上,讓她有片刻的寧靜。
埋在心里的那件事,讓她差一點兒想要自戕的那件事,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來了。
整個人都輕松了。
“還要么?”
忽然,耳邊傳來一個溫然的聲音,薛紅葉忙將帕子拿下,睜開眼,只見霍景秀和兩個丫鬟不知道何時竟然已悄悄地出去了。
唯有一個宋連玉,站在她面前,手中還拿了一個熱帕子。
薛紅葉臉色一僵,“阿秀她們呢?”
宋連玉沒回答,只是伸手將薛紅葉手里的帕子拿了過來,將自己手中的熱帕子又遞了過去。
“再捂捂。”
薛紅葉神色一怔,“哦”了一聲,接過了熱帕子,卻愣愣地攥在手里。
宋連玉回過頭,“不再捂捂?”
薛紅葉絞了絞手里的帕子,欲言又止。
宋連玉俊美的面容臉色沉沉,一雙漆黑的瞳仁亦似泛著冷意。
薛紅葉心頭一揪,她輕咬了一下下唇,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對不起!”
宋連玉勾起唇角,露出一絲冷笑,“對不起什么?”
薛紅葉見他如此模樣,心一點一點地沉下去,他果然,是無法接受她是遼人的。
也是,他十幾歲就跟著九王爺去北境,面對遼人的殘酷肆虐,他定是痛恨之極,自然也接受不了她這個擁有遼人血脈的人。
“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
聞言,宋連玉冷嗤一聲,“薛紅葉,看來,你還是不明白,你到底對不起我的是什么!”
薛紅葉微怔,雙眸溢出疑惑,他這是什么意思?
宋連玉憤憤地奪過被薛紅葉攥在手里的帕子,往她眼睛上一放,“薛紅葉,我對你來說是什么?”
薛紅葉僵住,大腦一片空白,“宋連玉,我……”
宋連玉按住薛紅葉的眼睛,低沉的聲音緩緩流出,“在你眼中,我就是那么迂腐之人?會因為你的身份而拋棄你?”
“宋連玉……”
宋連玉心里的怒火都快要燒到嗓子眼了,可是低頭一見到薛紅葉慘白的面容,便好似有一盆冷水澆了上來,將那些燃燒著的大火給澆滅了。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與我而言,你是薛紅葉,是我放在心上的薛紅葉,與其他任何事情都無關。薛紅葉,你可知道,這兩日我過得有多痛快。”
薛紅葉咽喉一哽,“宋連玉,對不起!對不起,我……”
宋連玉溫熱的手指撫著薛紅葉清瘦的面頰,手中的帕子無聲無息地掉落了下去,他微微一滴頭,薄唇吻住了薛紅葉的紅唇。
“宋……”
薛紅葉驚呼一聲,只覺得渾身酥酥麻麻,大腦陡然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一雙手該往哪里放。
宋連玉捧著她的小臉,輕輕柔柔地吻住,彼此溫熱的氣息交匯縈繞。
宋連玉閉一閉眸,算了吧,那些痛楚就這樣算了吧!
他知道,她在那些日里子有多恐慌,有多么期待他會在第一時間回去救她。
如果,如果他早一步回來,或許她不能傷得這么重,不會讓自己沉溺在痛苦中無法自拔。
但是,幸好,她到底對他還存了一份希冀,否則,不會在昏迷中,呢喃著他的名字,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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