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蠻賊子豈會得逞?我大梁乃是赫赫大國,莫非還懼那三兩個跳梁小丑?”“我大梁有雄兵百萬,定能橫掃南蠻。”“我大梁不止有雄兵,還有良將,祁王以為自己帶過兵,打過幾次戰便了不起么?我大梁有的是他這樣的將佐,也該讓他好好見識見識了。”“這些罪民從來就不曾安分過,待我大梁鐵師橫掃南蠻,定要將他們斬盡殺絕,不留后患!”“是極!這群罪民早就該將他們斬草除根了!太祖當年還是太過仁慈了。”“諸位仁兄,若朝廷使人征伐南蠻,你們猜會遣哪位將軍為先鋒?”程錦輕叩著桌面,感興趣地問道。這些年輕的監生并未因為她是個小姑娘,而對她有所輕視,一個個都極為熱烈地討論道,“自然是湖州都督倪光,湖州與南州相鄰,以倪光為先鋒,反應最為迅速,當是最為妥當的。”“南州相鄰的不止是湖州,還有建州,倪光剛被調去湖州不久,這個都督的位子怕是還坐不穩,我看還是著建州都督莊曉更為妥當。”“建州不過是個小州,兵馬僅有數千人,如何擋得住祁王南州的數萬兵馬?便是莊曉也通天之能,怕是也做不到。”“我看南州未必有數萬兵馬,南州山多地少,人口本就算不得多,怕是把全州婦孺加上去不過數萬人,如何來得數萬兵馬?”“都是些坊間傳聞信不得。”“祁王身兼南州大都督,下轄兩萬兵馬,本就是兵部所定,也是從京城各部帶到南邊的,各州都督除兵部定額之外,一般都有所變通增員,祁王若有反意,定會早早謀劃,如何沒有數萬兵馬?他若與南蠻勾連,南蠻定會著人相助,祁王這數萬兵馬的戰力怕是十分了得,我等還是不能掉以輕心。”程錦不如同窗們那般樂觀,雖說隆慶帝和祁王之間鹿死誰手,尚不得而知,但這絕對是一場惡戰,隆慶帝若想贏,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并沒有他們所說的那么樂觀。“若朝廷下定決心拿下祁王這個反賊,當從即日起開始調動兵馬,可從北山沿線各州調動兵馬,即刻馳援建州與湖州。”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是個身穿儒衫的女子,比程錦年長幾歲,五官算不得如何好看,但眉宇之間帶著一股英氣,瞧著竟比太學里的不少男子,還要有男兒氣概。。“北山的軍隊調走了,北蠻怎么辦?北蠻人向來擅長趁火打劫,我不信他們會放過這個機會。”立刻有監生出言反駁。“你——”那女監生看都不看那人一眼,只是伸手指了指程錦,模樣有些挑釁,“你來說說,怎么看?”場面頓時靜了下來,諸生這才意識到,她與程錦都是太學中為數不多的女監生,如今這場面還真有些針鋒相對的味道,古人說“美人相輕”,果然誠不我欺。。“且不說調動了北山軍隊,北蠻人會怎么樣?北山軍長期駐守北山沿線,以騎兵為主,熟悉在草原,甚至大漠作戰,而南州多山,騎兵到了南邊毫無用處,北山軍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熟悉山地戰,調動北山軍往南州,是給祁王送人頭的。”程錦一邊說著,一邊就伸手就著茶水,在桌面上隨意畫著。眾人打了個寒噤,程錦最后一句話說得實在有些駭人,但又不得不說還真是個大實話。那女監生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朝程錦拱了拱手,“你還不錯,在下李玉,幸會。”“在下程錦,幸會。”程錦也朝她拱了拱手,她如何看不出這李玉是個心高氣傲之人,方才說調動北山軍的事兒,壓根就是來試探她深淺的。“你知道這個李玉是什么人么?”方默私下同程錦議論道,“她是實打實的將門子弟,她父親便是寒州都督李煥,一家人都長期駐守北境,其實他們家算是世代武將了,祖上傳下個平北伯的爵位,但一直都不曾封侯。她一家兄弟姐妹七八個,都從了軍,她是老幺,倒是沒想到是個讀書種子,從小便鬧著要去書院讀書,他們家也是個寵孩子的,不介意她是個姑娘家,讓她去書院里讀了幾年書。皇上體恤李都督世代辛苦,本想著讓李煥送家中子弟入太學讀書,不曾想李煥竟把機會留給了這個幺女。”一個武將勛貴有魄力送幺女去太學,著實出人意料,便是書香門第,都還容忍不了女子走讀書科舉這條路,李煥這個做法倒是讓方默升起了一絲敬意。“她在太學中應該也呆了兩年了,學問還算不錯,被分在丁班,”方默絮絮叨叨著,“可惜畢竟是在北境長大的,身上總帶了一股狠辣的氣質,大家都同她處不來。”監生們哪個不是官宦人家出身?朝中二三品大員、公府、侯府的子弟不知道有多少,就連宮里的兩位公主都在女學,一個平北伯家的姑娘在太學里頤指氣使的,會招人待見才怪呢。其實李玉也沒想那么多,她是個直腸子,想問什么就問什么,不耐煩同人彎彎繞繞的,正因為此,才一直無法融入同窗之間。京中子弟,尤其是他們這些書香門第出身的清貴人家自有一套交際規則,無論心里怎么想,面上客客氣氣,事事處處給人臺階下,那便是圓滑君子。便是實在做不到這一點,也該唇槍舌戰,比試才學,哪能一上來便對人指手畫腳,簡直是粗魯不名,果然是武將家出身。諸生對程錦的印象很好,她雖然是外戚,又生得極好,但是不粗魯不跋扈,待人接物溫和妥帖,又風趣幽默,頗有名士之風,同她這樣的小姑娘說話,總是讓人心情愉悅的。“我父親說這就是家學淵源,承恩侯是個灑脫的性子,你也同他一樣頗有名士之風,”方默笑道,“而李煥一直都是個跋扈的人,在北地得罪了不少人,在朝中也無人看得上他,所以這些年盡管他軍功了得,崔相還是一直壓著他,讓他動彈不得,否則他早就封侯了,李玉這性子再不改,今后怕是要步李都督的后塵,吃大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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