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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天地之間,白駒過隙,轉眼。
魚菀青,十歲。
她的生辰,二月十四,魚難成特地去釣來一條大鯉魚來,支走家仆小廝們,只身進了城,在城中閑逛了一會兒,確定無人跟蹤,才去了月娘所住之處。進了門,他將鯉魚遞給月娘。讓月娘做了魚菀青最愛吃的糖醋鯉魚。
月娘笑吟吟低接過來,笑道:“你閨女早就念著這個了,每年都吃,她總吃也不膩。”一家人在這尋常人家的小院中歡聚一堂,其樂融融。
魚菀青知道父親喜歡蘭花,便在院中種了幾大盆蘭草,她不知道父親何時會回來,又擔心他回家之后看到院中的蘭草上布滿塵埃,她平時沒事就用抹布擦拭蘭葉。家中陳設簡單,最顯眼的,便是滿屋都掛滿了魚菀青的畫作,她的畫技只是平常,掛在墻上,只是讓魚難成回家后可以看到她的作品,叫父親知道她平日刻苦聽話,從未懈怠。
飯前,魚菀青環抱著魚難成的一只胳膊,枕在魚難成的肩頭上,嘟囔著:“爹爹,你已經有半個月沒有來看娘和菀青了。”
魚難成輕撫魚菀青的臉龐,見她越發的標致可人,想十年前的今日她出生時是那樣弱小脆弱,如今已經長這樣大了,心中的歡喜不能言表。可想起自己與妻女聚少離多不免心中有愧,可他不能常來探望她二人,便說道:“爹爹近忙來得厲害,得了空,便來考菀青的學問,可好?”
“一言為定!菀青就等爹來考我,若是菀青答得好,可有獎勵?”魚菀青撒嬌時,將下巴抵在魚難成的肩頭上,只覺得父親比上次來時瘦了不少,魚菀青看父親眼窩深陷,眼睛中布滿血絲,她便知是爹爹累了,乖巧懂事地伸出小手給魚難成捏捏肩膀,捶背。
魚難成淺笑著,望著進屋來將飯菜整整齊齊擺放在桌上的月娘,夫妻二人相視一笑,月娘轉身出門去做菜,魚難成笑問魚菀青:“我們菀青要什么呢?”
魚菀青機敏乖巧地攀他魚難成身上,撒嬌說道:“菀青想要去不爭觀拜師。”魚難成意味深長地望一眼月娘,月娘只是避開他的目光,低眉不語。魚難成想來,或是月娘在魚菀青說了他的常去不爭觀拜會若拙師父之事,微微心憂,面露難色。
面對女兒的請求,他便問:“你這小丫頭,家中不好嗎?為何要去道觀?”
魚菀青眼珠子溜溜地轉,咯咯憨笑一聲道:“父親去不爭觀的次數,比來娘和我這兒的次數還要多,菀青就想呀,若是我去那里做個道姑,這樣還能多多見上爹爹幾面,爹爹你說,此法可行得?”
魚難成表面上雖然哈哈大笑,稱她機靈可愛,然而內里卻也心酸難受。他哪里不想陪著她們母女倆?一切都是身不由己罷了,可很多事又不能與她明說。
月娘在一旁嗔怪魚菀青胡思亂想,心中對魚菀青也充滿的愧疚,魚菀青一天天長大,總有隔壁那些不懂事的說她是沒爹的野孩子,叫她不敢出門去見人,整日悶在家中。月娘安慰她,可魚菀青卻說自己并不難過,旁人不明緣故說了些難聽的話她并不計較。可她因父親之事,打濕了多少次枕頭,她不曾說過。
用飯時,魚菀青吃魚很是小心謹慎,生怕叫魚刺卡了嗓子眼,她低頭吃魚,而月娘從魚難成的眉眼中看出他已心事重重。月娘將手搭在他手背上,柔聲說道:“多吃點兒。”而后月娘望一眼魚菀青,魚難成會意點頭,又將笑容掛回臉上,詢問魚菀青近況。
夜間,魚菀青和魚難成說了會兒話,便趴在他身上睡著了,魚難成把她抱回臥房中,便須離開。月娘送魚難成出院,送到院門口,魚難成望著月亮,說道:“明兒就十五了,月亮好圓。”
月娘挽著他的胳膊,雖然寒冬已經過去,可魚難成似乎穿得過于單薄了些,關切道:“莫要只看遠處的月,多多想想自己吧。”
魚難成將望月的眼神轉到月娘身上,她一如既往的美麗動人,手指卻已經不比當年的纖細白嫩了,他不禁自責,若是她沒有嫁給自己,憑她的才貌也能嫁得很好,那她現在依舊過得是錦衣玉食的日子吧?
“月娘,你后悔跟了我嗎?”
月娘沒有遲疑,含笑地搖頭,反問:“怎么這么問?”
“當年仰慕你地男子何止千人,可現在,你卻這里洗衣做飯,我對你愧疚太深了。”
月娘笑道:“和先生在一起的十四年,有了家,有了孩子,這是月娘度過的最好的歲月。”魚難成憐惜地望著月娘,若不是她,他現在也不會有屬于自己的家,可惜,好景總是不長了。
“月娘,過幾日,你帶著菀青,去不爭觀避一避吧。”魚難成如此說道,月娘不解,望著魚難成那憔悴的臉龐,月娘想起他比自己年長出二十幾歲,他能陪伴她的日子本就不多,不免更添悲涼。
“出了什么事嗎?”
魚難成聽她這么一問,先是愣住,心意相通,有時候真是叫人難堪。
他沉郁地點了點頭。
“是宮里,還是府里來人了?”她問。她知道魚難成起初不娶她的原因,便是因為他做了太多不光彩的事,那些事,隨便拎出來一件,都能叫他魚家滿門抄斬。魚難成突然緊緊握住月娘的手,沉緩地說道:“北境戰事已起,朝中上下揮霍無度,貪墨之風愈盛,國庫虧損,現在又沒有銀子了。”
“又讓你出錢?可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為他們填補了多少虧空,怕都說不清了”
魚難成頷首,苦笑一聲說道:“是呀,可,這次不同了。”
“有何不同?”
魚難成有所隱瞞地:“朝廷向我借餉,可我的錢又沒人來收,我送上去了,可又給退了回來。而東宮,趙府卻送信來催,說是前方戰事吃緊,叫我籌錢,可他又不拿這筆錢,你說,為何誰都不要這筆錢呢?”
春風拂面,月娘感覺到一陣寒冷,望著已是知天命之年的魚難成,伸手去撫摸他憔悴的面龐。他用十四年,將壟斷了大半個國家的絲綢市場,打開了西洋人和大榮的海上瓷器貿易,現如今許多生意上的事也算是做到頭了,飛鳥盡,良弓藏,古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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