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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外。
一群虎臂蠭腰螳螂腿,身量比尋常人高大厚實的男子,他們清一色穿著黑色披風,卻穿著草鞋,腳板子也比一般人寬厚,滿是老繭,側面還有多處開裂,泥土灰塵侵去那些裂痕中,腳看上去也被太陽曬得黑黢黢的。清一色頂著遮陽的斗笠,將臉壓住,不叫人讓看他們的那堅毅冷峻的臉,他們圍坐在路旁的茶棚里頭吃茶,一言不發,盯著來來往往的客商。
路過的人看見這么一群奇怪的壯漢,都不敢進入茶棚來歇腳,在外頭就喊著:“店家!給我來碗涼茶!”店主從土缸里頭舀出一碗放涼的茶,吩咐小二端著過去給外頭不敢進來的客人,客人扔了一個銅板在小二手里,當作茶錢。還低聲問小二:“這些是什么人?”
店小二警惕地往后一瞥,道:“唉,誰又知道呢?一早就過來坐著,嚇得客人都不敢進來了。”
那散客點點頭,沒有再多問下去。小二回去,見銅板交給店主,店主小心翼翼地說道:“你過去問問這些人,還要加水嗎?”
“掌柜的,我不敢。”
店主鄙夷地望著小二一眼,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可他也不敢過去問,剛才這些人坐下時,有一個人披風下一柄修長的環首刀露了出來,很快藏好,卻叫他看到了。這出門身上帶著刀的人,他怎敢去惹?
環首刀,宮廷內衛所用之刀。尋常人便是沒有見過,可也是在書中聽說過的。
而佩戴這種環首刀的內衛多選自皇帝的儀仗隊,親兵護衛隊,這些人選拔極為嚴苛,首先要家世清白,忠心不二,中正耿直,其次要武功高強,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還需日行千里,其三還需機敏過人,在外懂得隨機應變,其四得模樣周正。
一群黑衣人中,有一桌只有三個人,其中有兩個人的衣著長相與那些神情冷炙,叫人害怕的大漢不同。做北面的那個男子,身型纖長瘦弱,翩翩公子,英俊倜儻,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模樣,玄色披風下頭,穿著一身錦緞白袍,白玉發冠,素雅白凈,腳下一雙繡祥云圖案的牛皮長靴,腰板兒挺直,目光中帶著些許威嚴,嘴角微提,似笑非笑,叫人琢磨不透。
另一男子,容貌比女人還要柔美光潔,目光中帶著幾分陰氣,體型偏瘦。弓腰駝背,壓著頭,雙肩向前,儀態不佳,一看便知是伺候人的。他沒有穿披風,他穿著一件灰色長衫,帶著灰色的紗帽,腳踩一雙素黑色布靴。而與他相對而坐的那個人,和圍在他們身邊的壯漢看上去,無論是衣著還是長相都差不多,只是年紀稍微大一些,看得出是那些人的頭。
太陽升起,有些熱了,灰衫人忙將桌上的傘撐開來,給白衣公子打傘。白衣公子瞥他一眼,接著喝茶。
這時候,一個頭花花白的老人家,趕著驢車來到茶棚前。他那破破爛爛的驢車上頭有三口嶄新的紅漆香樟木大箱子,上著鎖,與他的破車委實不相匹配。老人家走得口干舌燥,原本想在茶棚歇一歇,喝口茶再上路,可望見這些人,他萬分驚恐,比其他路過的人更加驚慌失措,“啪”鞭子狠狠抽在驢的屁股上頭,驢子加快的跑了起來。
白衣公子撇了一眼,那灰衫人點頭示意明白,起身走上前去,他步伐穩健,速度爺比一般人快許多,原本坐在一旁喝茶的四五個大漢,也起身追去。
驢車畢竟行速緩慢,加上車上還有三口大箱子,灰衫人很快便追上老人家,拉住韁繩,驢子停了下來。
“你,你們要做什么?”老人家惶恐地問道,手中的皮鞭都已經拿不穩,落到地上,老人家正要去撿,灰衫人一腳踩在鞭子上,那老人家直起身來,屏住呼吸望著灰衫男子。
灰衫人一個抬手示意,讓身后的大漢們跳上車去,打開箱子,里頭整整齊齊地放著許多書本,書面上只有記載日期。他們隨手翻看了幾眼,道:“確實是賬本。”
灰衫人淺笑一聲,開口對老人家說一聲:“老伯,請跟我們走一趟吧。”灰衫人說話的聲音尖細,像個女人。老人家沒見過這陣仗,嚇得顫顫巍巍,一句話不敢多說。
消息傳回茶棚,白衣公子起身,眾人跟隨他起身來,上馬離去。而那個看上去年紀最大,方才與灰衫人對坐的精壯漢子,從懷中掏出五十個銅板放在桌上,轉身離開,客棧店主忙跑上來收了銅板。
“這些個瘟祖宗總算是走了。”掌柜如釋重負,笑呵呵地說了這話后,便又開始笑瞇瞇地迎客進來吃茶。
就在這伙人在城外守株待兔時,另一伙人已經進入魚難成宅邸,魚家的管家等下人見這些人手中有府衙的金牌,十分配合地為他們打開魚家所有的房院,讓他們搜查,他們將魚府翻了一遍,卻沒有找到他們需要的。領頭的那個人,戴著面具,連頭發都包裹得嚴嚴實實,甚是奇怪的打扮。他在魚難成的臥房里待了許久。
他發現魚難成睡覺的木枕暗藏玄機,木枕下頭有個一個暗格,暗格中有幾張發黃的紙,還有一支玉簪。因為木匠巧奪天工的精湛技藝,單單憑借肉眼是看不出來那個暗門的。
領頭人獨自在房中閱過紙上內容之后,見紙和玉簪偷偷藏起,連他帶來的人都沒人讓他們看到自己的失常舉動,他默默思忖了許久。離開魚家,他在馬車中,對外頭趕車的手下人說道:“計劃有變,立即北上。”
“是,主人!”
不爭觀,若拙道長的歸根院。
若拙道長沏了新茶,給月娘倒了一杯,茶香四溢,月娘卻沒有心情品嘗。若拙道長亦如此,他拖著老邁的身體,緩緩坐下來,嘆息一聲,語重心長地講道——
“阿難他曾是我的弟子,半月之前,他便寫信來,告知于我朝中之事,皇帝修玄求仙,十四年不上朝,朝中大事全權交由內閣大臣和司禮監處理,他們偶爾有爭斗,卻還算是一條心,可自從去年開始,朝中便分為兩派,一派以趙謹明為首扶保太子,另一派以龔光杰為首扶保祺王,一年來爭斗不休,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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