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節,李家一家人,都能到自家燈棚看燈。
能在元夕節這天,沿御街搭燈棚的,都是如今的煊赫之家。
當年,李丹若祖父李景生還在的時候,做到樞密院副使,李家的燈棚就搭的極靠前,也就是排在幾家王府和相爺家后面兩三個。
后來李景生沒了,這燈棚也跟著沒了。
直到前兩年,大老爺李玉靖升了樞密院副都承旨,這才又有了沿御街搭燈棚的榮耀。
雖說這燈棚搭在半當中,離皇上已經極遠,可到底,是搭了燈棚的,比起姜家,總還是好上不少。
當年,姜家的燈棚,一直是搭在李府前頭的,如今李家重又搭起了燈棚,可姜家的燈棚,至少這會兒還看不到影兒呢。
元夕節的燈,十五是正日子,可熱鬧卻一直要延續到過完正月十六,一直到十七日黎明,官家和商行私人,才動手拆去燈棚,從這一天起,城門照時辰關閉,一切恢復正常,正月的繁華狂歡算是真正過去了。
十六日晚,李丹若一早約了紅云逛花燈,晚上換好衣服,到寧老夫人處匆匆吃了幾口飯,就忙著別了寧老夫人和母親楊氏,奔出去尋紅云看燈去了。
寧老夫人看著李丹若雀躍出去,喝了杯茶,叫了黃嬤嬤進來,屏退了眾人問道:“若姐兒又去尋那個紅云玩兒去了?”
“可不是,剛才正好碰上沈嬤嬤,順口問了她一句,說是四娘子一早上就打發人過去,約了那個紅云看燈。”黃嬤嬤坐在炕前小杌子上,低聲回道。
寧老夫人半閉著眼睛,半晌才低低道:“唉,這孩子就是心思細,這么個打聽法,明白是明白了,就是太明白了,只怕什么腌臜陰私事兒都能打聽出來。”
黃嬤嬤看著寧老夫人,遲疑了下道:“老祖宗既擔心這個,怎么不攔住她?”
“不攔,攔什么?早知道早好,我不怕她知道,就怕她把男人想的太好,成了親,過個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被人往心上捅刀子。”
寧老夫人的話驟然停住,過了好一會兒,才傷痛悠悠的嘆了口氣。
“那還不如現在就看明白了,死了心,往后就不難過了。
不攔,讓她好好看看,好好聽聽,也沒什么壞處。
那紅云,我看著也確實有幾分俠氣,自古風塵出俠士,若姐兒往市井中走動一二,知道些市井坊間的情形兒,也沒什么壞處。
再說,若姐兒知道分寸,我最喜歡她這一條。”
寧老夫人又嘆了口氣,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在跟黃嬤嬤說著話。
黃嬤嬤瞄著寧老夫人,不動聲色的岔開話題:“老祖宗不用擔心,四姐兒這份聰明懂事,滿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個。
再說,咱們四姐兒是個好命的,老祖宗還記得不,四姐兒一生下來,老祖宗打發我去城外尋姚天師給四姐兒批命格。
姚天師就說咱們四姐兒這命格是個極難得的,說什么,在娘家旺娘家,嫁夫家旺夫家,走過田埂草發芽,經過水塘魚兒跳,您看看,多好的命格兒。”
寧老夫人笑起來,“可不是,有她那年年底,她父親就升了官,沒兩年竟又升了,誰知道……”
寧老夫人聲音突然哽住,半晌,才勉強說出話來,“我那時疼暈了頭,還差點讓人去砸了姚天師的招牌,后來順過氣來,才想明白了,這礙她什么事,她一個女孩子兒家,這命格不命格的,說好聽的,咱們就聽聽,說的不好……哪能信這個?都是作不得數的。”
“可不是。”黃嬤嬤忙接著話,心里卻懊惱不已,原想說些高興的事,怎么倒繞到四老爺身上去了,老祖宗說的對極了,這命格兒還真是信不得,那姚天師還說這是個活不長的夭折命,她回來連半個字也沒敢跟老祖宗提。
看看,如今四娘子不是好好兒的活到現在了,可見這什么鐵嘴姚天師,也是個亂講瞎說騙人錢財的。
寧老夫人也不愿再沿著這個話題往下講,岔開去,和黃嬤嬤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起京城各家的過往古話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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