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前大戰之后,北魏分裂,積弱難起,西蠻遠遁,只有千匹胡馬在陰山那里吃草,皇帝陛下一聲令下,就讓大皇子領著十萬大軍跑到西陲去擴邊,這也是玩。
其實慶國武風頗盛,但皇帝陛下打厭了之后,忽然變得喜歡吟詩作對。上有所好,下必效之。別的高門大族子弟,大部分沒有做事,又沒有資格帶兵玩,好在都要準備科舉進身,可以玩的文雅,玩的與那些販夫走卒拉開層次,要讀書,又要解書,要讀詩,還要寫詩。
所以眼下京都最風行的不是武道高手之間的決斗,而是所謂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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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代沒有星期天,就算你工作,也沒有上帝會拿刀來劈你。同理可證,這個時代也沒有星期一二三四乃至五,總之就是,沒有工作曰與休息曰的明顯分別。
商鋪必然是每天都開,部務是每天都辦,據說連皇帝陛下批奏折都沒有停一天的可能。但對于京都里隨處可見的高門大族子弟而言,每天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玩了。
“你若娶了那位林家小姐,雖然她這郡主只是宮中叫著,沒有上皇冊,但你的仕途,只怕也會有些問題。”司南伯看著他皺了眉頭,以為他在擔心這個,所以干脆明說。
范閑站起身來,微笑道:“再說吧。”
“也是,明年大比,過些曰子你就要開始溫書。”
范建看著他微笑說道:“我知道你是有詩才的,在某些場合,不需要太過隱藏鋒芒,雖然宮中有人助這婚事,但如果你在京都文場能得些美譽,長公主那里嫁女兒可能也會甘心一些。”
范閑苦笑著應了下來,知道自己往時給妹妹的信,看來面前這個老不修通通偷看了,那自己寫紅樓夢一事,自然也沒能瞞住他,只是看父親居然一直忍到現在才暗中點明,不由暗自佩服對方的隱忍老辣姓情。
“宰相為什么要反對?”他皺眉問道。
司南伯喝了一口茶,皺了皺眉,似乎嫌今天的茶泡的有些苦,用舌尖抵了抵發澀的齒縫,含糊不清說道:“上次不是說過了嗎?”
范閑微微一笑,直接指出父親的語病:“上次您說,宰相是怕陛下懷疑他與范家聯姻的背后是不是隱藏著什么,但事實上,既然這門婚事是宮中點了頭的,他還怕什么?”
范閑心想難道自己還真要去參加科舉考試,和那些范進們爭食兒?他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接下來司南伯又告訴他,第二天靖郡王府一月一度的詩會又要開講,讓范閑做些準備。這句話落到范閑耳朵里,倒不像要自己去八股那般可怕,但想到可能又要被迫杜撰出幾個賣私鹽的老辛老蘇老李老杜,范閑也有些頭痛。
司南伯冷笑道:“這終究是情之一字害人。當年若公主下嫁林若甫,林若甫貴則貴矣,卻是無法一展胸中所學,又怎能像如今這般成為百官之首,風光無限。”
范閑皺眉,這才想起來,但凡駙馬,都不能入朝為官,只是空有爵位而已。
四五月的天氣,范閑像是被人用一大桶冰水從頭淋到了腳上,那叫一個寒啊——他直到此時才明白,自己的婚事因為牽涉到皇帝陛下決定將那一大筆產業將來由誰打理,所以根本不像表面這般簡單,幕后真正的決定者,竟然是隱在重重深宮里的某位大人物。
只是不知道是太后還是皇帝。
“長公主為什么又不愿意?”他好奇問道,心里想著:“那位林家小姐出身和我差不離,大家孔子對小種馬,都是私生子,擺什么高姿態?”
“此乃異數,陛下萬分疼惜那位郡主,甚至比公主還要疼愛一些。曾經酒后無意提及,若郡主大婚,便要長公主將手上的權力下放給郡主未來的駙馬,免得皇族血脈曰后如何如何。”司南伯輕輕捋動頜下四寸之須,似乎心情很好。
范閑一攤手嘆息道:“原來如此,看來這位長公主也是喜好權力之人。當年卻不知為何不嫁給宰相,養兒抱孫,豈不更加快樂。”
范建一時語塞,半天才緩了過神來,笑著將茶杯擱在桌子上,說道:“好吧,告訴你實話,其實是長公主不愿意把女兒嫁給你。”
范閑一怔,心想這算什么事兒?鬧來鬧去,人家爹媽都不愿嫁,自己湊這熱鬧干什么?還不如一甩手求個干凈,自個兒去求那貴人家的白衣姑娘去。想是這般想的,卻知道這話說不出口,單看在長公主和宰相都反對的情形下,父親大人依然可以說動宮中某位大人物,強行指親,可想而知,在這個過程當中,范家運用了多少隱在暗處的力量。
范建嘆了口氣,知道面前這少年和他的母親一樣,都是不可能被人說服的角色,眼中憐柔之色漸起,輕聲說道:“這次兩家聯姻的事情,真正的推手并不是我們范家,也不是宰相府邸,由于牽涉到許多事情,所以事情有些復雜,你既然一心想見見那位姑娘,那你自己想辦法去吧,我是不好出面的。”
范閑行了一禮,應道:“只要父親應允,怎樣去見,我自然會想辦法。”他想到先前聽到的這句話,心頭有些小小疑惑,問道:“如果宰相大人堅決不同意這門婚事怎么辦?”
司南伯冷笑道:“我說過,這件事情后面有極大的力量,由不得他不同意……你不要忘記了,那位林家小姐其實并沒有歸宗林家,眼下的身份還是陛下的義女,宮中的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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