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見王局辦公室開了門，他不聲不響的，把整理好的卷宗放在辦公桌上。

把手探到腰間，摸上配槍，心頭泛起不舍，手就遲遲沒動。這槍跟了他十幾年，從他入了這行，一刻沒離過身。

他撫摸著自己的配槍，對警察來說，某種程度上槍等同于命。所以讓他卸了槍，比殺了他還讓他痛苦。

這樣糾結有什么意義，七天時限已到，這案子頂多算是破了一半。

曹警官狠了狠心，陡然把配槍卸下，雙手端著放到卷宗上，頭也不回的出了王局辦公室。

曹警官下樓，他的車就停在警局門口，出警有警車，所以他的車有幾天沒開了，車身落了薄薄一層灰。

拉開車門，坐上駕駛位，他點上根煙，一邊吞吐著一邊啟動了車子，轉著方向盤打算開車回家。

這幾天24小時輪轉，他有幾天沒回去了。

重新摸上方向盤，心底里竟然涌起一種久違的感覺。他笑話自己，年齡都一大把了，怎么還矯情上了。

這樣想著，心底的酸楚卻絲毫沒有減少，電話這時響了起來。他從兜里掏出手機。

無意間碰到腰間，沒了配槍腰間空蕩蕩的，他搖了搖頭，眼底閃過失落，沒了配槍好像他整個人都失去了平衡和支撐。

他把車打著雙閃，停在路邊一個車位上。騰出手接起電話，聽筒傳來王局的一頓臭罵。

他聽著王局罵他，心里還比剛剛感受了點，剛剛堆積起來的情緒似乎有了出口。

他趴在方向盤上，半天也沒回復一句話。索性就那樣掛斷了。

他能想象出王局看到桌上的配槍，警徽是怎樣的心情。現在他又一句話沒有就掛了他電話，王局還不暴跳如雷，提刀追殺他幾條街啊！

只不過這些對他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他現在已經不是警察了，一想到這個，失落，難過，痛苦，絕望劈頭蓋臉朝他涌來，難以招架。

他搖下車窗，又點了根煙，幾口抽煙，才能打起精神，繼續開車。

回到家里，一切照舊，也只是多了層灰。他來到臥室床邊，徑直躺上去，盯著天花板發呆。

已經好幾宿沒睡了，實在困就警局沙發上瞇一覺，那時候他多渴望能躺自家床上舒舒服服睡一覺啊。

現在躺在寬大的雙人床上，他卻睜著眼睛，毫無睡意。

他以為卸下槍，摘了警徽，離開警局回到家里，他可以從案子抽身出來了。

可是這會兒腦子里兵荒馬亂，全都是案子的事情，每個涉案人員的筆錄雪片一樣在腦子里亂飛，一字一句，仿佛不是寫在紙上，而是印在他腦子里。

這幾天破案的一幕一幕在頭腦里不停的循環播放著。

曹警官感覺腦袋好像快炸了，難道這案子會一直這樣折磨他，困擾他？

渾渾噩噩的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電話鈴音響起，才把曹警官從混沌的狀態中拽了出來。

屋子里太過安靜了，突然響起的電話聲，讓他一驚。

不過比起聽到的電話內容，剛剛的一驚簡直算不得什么。

還是王局的電話，讓他馬上回警局。他張了張嘴，想說自己已經辭職了，就不回警局了，以后也不會去警局了。

話在嘴邊，還沒來得及說，王局一句：鄭軍死了，被別撞死了，你趕緊回來破案，別墨跡！

然后電話就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了……

鄭軍死了？車禍？

王麗麗當初的車禍，他就認為是有預謀的，這次鄭軍又車禍。

曹警官條件反射的從床上彈起來，走到穿衣鏡前，用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板寸發型。

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看，熬夜后眼圈黑黑，眼里布滿血絲，整個人確實憔悴了些。

但卻神采奕奕，目光炯炯，一掃剛剛頹廢的狀態。

奇了怪了！剛剛他覺得自己比死了還難受，這會兒整個人好像滿血復活了一樣，精力充沛。

他一刻沒耽誤，殺回警局。

警局的辦公室里，亂糟糟，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鄭軍車禍的事情。

有的說司機確實綠燈時開過去的，交警經過現場勘驗，判定為交通意外。

有的認為說不定有人買兇滅口呢，怎么那么巧，剛出警局就遇上車禍。

也有私底下傳遞小道消息的，小劉就湊到徐冉身邊，壓低聲音跟徐冉咬耳朵。

“你聽說了嗎？”小劉故作神秘的說。

“聽說什么啊，鄭軍車禍的事？”取保候審的涉案人員出了車禍，徐冉現在才沒心情關心別的事情。

“曹隊的事啊？”小劉一看自己知道這么個大瓜，在徐冉這里竟然還吃了憋，那叫一個不甘心。

“曹隊怎么了，估計昨天審案子累了，回家休息了吧”徐冉忙活著手頭的工作，目不斜視的說。

小劉一把按住徐冉在整理的資料，“跟你說話呢，你能不能把手頭工作放一放！”

徐冉賞了小劉一記白眼，“嗯，有話快說，你沒看警局里大家都忙成什么樣了，你沒工作是嗎？”

“你這口氣，你以為你是曹隊啊，管的還挺多。”小劉不滿的嘟囔著。

“我今早路過去王局辦公室，聽到王局在打電話，電話是打給曹隊的，聽那意思啊，曹隊遞離職報告了！”

前面說什么了，徐冉有一搭沒一搭的聽著，等說到曹隊遞了離職報告。徐冉刷的轉過頭，睜大眼睛注視著小劉，“你再說一遍？”

“我說曹隊，早晨遞了辭職報告……”小劉跟徐冉對視著，很肯定的重復一遍。

這時，辦公室突然安靜下來，徐冉和小劉不禁抬起頭來，看看大家怎么突然都不探討案子了。

在他們的注視下，曹警官快步進來，看到小劉沒在自己工位，隨口說了句：“小劉，上班時間別老是串崗！”

小劉驚在原地：“收到，曹隊！”

趕緊轉身回自己工位，小劉沒敢回頭，他一直感覺后背有一道目光，殺氣騰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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