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天氣尚涼，趙媽可要抓緊時間吃啊，否則一會腿廢了可別怨我心狠。”

趙媽此時根本就顧不上細聽凌楚楚的話，她一個勁地用力想站起來，可是兩條腿偏偏就像是石頭一般沉重，任她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挪動分毫，反倒將腰上的傷口掙得生疼，她每呼吸一下都能夠感覺到那根冷冰冰的簪子在她的血肉里跟隨她的軀體顫動。

趙媽想破了腦袋也想不通，這凌四為何讓火煙迷暈再醒來之后就變得這般厲害了？她竟然有膽子刺傷自己，還能隨手點幾下就令她不能動彈？可凌楚楚這十幾年里的懦弱根本就不像是裝出來的，莫非她被鬼上身了？

細思極恐，趙媽渾身哆嗦起來，此時她又聽見那凌楚楚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與此同時有冰涼物件被扣在她頭頂。

“這饅頭干硬不好下咽，給你一杯水就著吃，若是打翻了，那這只青花瓷的茶杯就拿你三個月的工錢來抵。”

一向習慣了騎在凌楚楚頭上欺壓的趙媽，突然反過來被個十六歲的丫頭給教訓了，心里還來不及憤怒就已經叫凌楚楚眼里的寒意震懾得只剩下驚惶，她不是沒有想過開口拒絕反抗，但不知為何被凌楚楚用那樣的眼神一看便滿腦子都空了，什么詞語也吐不出來。

眼下離她膝蓋三寸處，那黃白黑相間的饅頭碎就像一朵怪異的花沖她咧開了嘴，似嘲笑又似恐嚇，令她不禁頭皮發麻。

“怎么，吃不下？”

凌楚楚走到趙媽面前居高臨下地低頭看著她，不帶一絲情緒地說道：“清蘭苑條件清苦，容不得你浪費，你既敢踩，就要承擔后果。”

趙媽縱是奴婢，又幾時吃過這樣腌臜的食物，她猶豫地垂頭看著地下，無法想象出餿饅頭沾著泥土的滋味，更不想親嘗。

“我已經封住你下半身的經絡，只要一個半時辰，你就會變成一個半身不遂的癱子。你腰間的傷口若長時間不處理，感染之后便會發膿潰爛，后果可想而知——只有我能救你的命，吃不吃，自己掂量。”

看似輕巧的話語里卻滿載威脅，饒是一向看不起這個庶出小姐的趙媽，也從她話里聽出來了。

凌楚楚話音剛落，趙媽果真抻著發抖的手去撿那碎饅頭，“四小姐，我吃，我吃！”

凌楚楚所做的瘋狂舉動，已經由不得趙媽懷疑她的能力，她只是一個尋常婦人，哪里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跟凌楚楚斗？凌楚楚再怎么沒地位，身子里畢竟流著比她自己高貴的血。

凌楚楚看著渾身發抖的趙媽，忽然毫無征兆地伸出腳去，利落地踩在趙媽手上，不偏不倚嚴實壓下，趙媽頓時痛得淌了眼淚，連連求饒。

“四小姐饒命！”趙媽伸著左手想推開凌楚楚，卻被她往手肘處一捏直接卸了關節，頓時不能動彈，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凌楚楚踩她的右手求饒，豆大的淚珠連連落下。

爭執之間，她頭上那只青花瓷的茶杯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也濺了趙媽滿頭涼水。

凌楚楚的腳狠狠在她手背上輾了兩道，這才退后一步，“茶杯碎了，扣三個月工錢。”

趙媽聞言一驚，正欲辯解，卻被凌楚楚一挑眉的邪氣弄得只得忍耐，“老身愿聽四小姐發落。”

凌楚楚見這老貨老早就認了慫，心里甚覺沒趣，但她的懲罰還是要到位，便走到一旁的杌子上坐下，梳弄著長發斜睨趙媽一眼，“我只給你六十個數的時間，過了你就只好等死。”

趙媽早被先前這一通折騰弄得是形容狼狽，聽她一說頓時生無可戀地嚎了出來，老東西約摸是準備打苦情牌，凌楚楚見勢索性起身往外走去，讓她自個冷著。

現在知道滋味不好受了，早她干嘛去了？哭也無用！

“四小姐留步，我吃，我這就吃，求四小姐開恩吶！”

凌楚楚加身一瞧，果真見趙媽不顧一切地抓起地上的臟饅頭屑，一把接一把地往嘴里塞，她一面吃一面蹙眉流淚，那模樣可謂凄涼慘痛——但這都是她自作自受，凌楚楚樂得一見！

干巴巴的餿饅頭，還沾了泥土灰塵，味道必是不好的，那趙媽就這么在凌楚楚冷漠的目光中，和著眼淚生生咽了下去，幾回險些嘔出來，想起凌楚楚的威脅又不敢吐，只能閉著眼痛苦吞咽如老牛反芻一般，將所有的抗拒嫌惡都強壓在心。

過了足足十分鐘，四個饅頭悉數進了趙媽的肚子，而趙媽已經被自己噎了個半死不活，痛苦地捶著淚痕遍布的胸口，許久許久才喘過氣來。

凌楚楚十分淡定地看著這一幕，等到趙媽眼巴巴地看著自己，她才慵懶地松開纏在指間的發絲，盯著趙媽冷聲問：“這泥饅頭碎好吃嗎？”

趙媽被凌楚楚看得十分不自在，經她這一問心間更是矛盾，那饅頭好不好吃她自己心里難道不清楚？可要是她說不好吃，又怕招惹了她，便只得弱弱地道：“回四小姐，好，好吃。”

凌楚楚淡然一笑，“哦，那我讓小桃再給你弄點兒來。”

“四小姐，使不得，使不得，老身受不住了……”趙媽老眼通紅涕淚齊下，連連擺手求饒，“老身過去對不住四小姐，老身如今知錯了，還請四小姐饒老身一命吧……”

“閉嘴，少跟我來這套，惡人就是惡人，給你一千次機會你也改不了，清蘭苑用不著你了，你自己滾出去吧。”

凌楚楚走到趙媽身邊，解開她的穴位，然后朝門外走了出去。

門外院子里，是桃花半開，是雨后天晴，是春風拂面。

凌楚楚看著這完全陌生的地方，心中似有一扇門隨著風對她迎面敞開，方才的煩悶一掃而空，令她不覺欣然。

“小桃，小桃！”

“四小姐，我在這！”

正在花間拔草的小桃聞聲從花壇里鉆出來，看見凌楚楚蒼白的臉上頭一回露出了笑容，不禁一愣，隨即忍不住隨她笑了起來，“四小姐，你笑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