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單疏臨鬧的事情只要不算太大,就別影響太子的心情。
皇命大過天,況且單家主母沒有太大背景,死了便也死了,眾人不過說幾聲可惜,在喪禮上賠幾兩銀子,倒也就這樣過去。
而單疏臨也逐漸走入權利中心,成為了現在權勢滔天的單家少主單疏臨。
合上記事簿。呂徽微微嘆了口氣。
這里頭的事情她多數都不知道,單疏臨從沒有和她倒過苦水,也沒有和她說過委屈。
甚至于呂徽從來沒有瞧見他受傷。不過現在細想來,只是她懶得關心而已。
呂徽稍稍一怔,覺得是不是自己太冷漠。
想到這里,她打住了自己的想法。
她如今只是輕信單疏臨,就落得個活活燒死的下場,要是自己再熱情些,豈不是要挫骨揚灰?
她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又多想了。
她來這里作甚又想起單疏臨?
將那簿子放回書架,呂徽轉頭跪坐在書案前,想到之前瞧過的內容,細細品味一番,忽然記起了什么。
戲子。單疏臨還做過幾年的戲子。
難怪之前她同他談及梳妝一事,他的表情那般僵直。
原來并非因為某個女子,而是自己戳了他的痛處。
呂徽有些懊悔。平心而論,要是她是單疏臨,怕是早已一盒子香粉倒在自己腦袋上,哪里輪的上自己胡言亂語?
能容忍到這個地步,他也很不容易。
呂徽嘆,搖了搖頭。罷了,孰對孰錯已說不明白。
況且寫這簿子的人有失公允之處也頗多。要不是她自己知道些真相,恐怕會被這里頭的說法糊弄過去。
就如單疏臨于生日宴上弒母,斷然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單疏臨不是個不能忍的人,相反,他要是想對一個人下手,決計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縱然他有殺單家主母之心,也不會將這件事擺到眾目睽睽之下。
只是這里頭的古怪,就算是問單疏臨,他也不會告訴自己。
呂徽細思,起身從書架上取下單煥單溵的簿子,打算從他二人的記錄中找到蛛絲馬跡。
她的這個書屋,就像是個大型的情報閣,呂徽沉迷其中,整整三天吃住都在此處。三天后她從書屋中出來,正巧呂文彬的病也好了。
略作打扮,呂徽前往主屋,面見呂文彬。她這才有時間打量太師府的布局。
太師府是西京為數不多建在鬧市的府邸。它占地不大,花園也只有很小的一個。但是呂徽在此處待了數日,知道太師府底下的屋子,比在上頭的還要多。
譬如呂徽的住處臨街,在她房間下頭的書屋內,早晨時常能聽見地面上小販推著板車路過的聲音。
而書屋的下頭,似乎還有隔間。只是呂徽還不知從何處下去,也就不能知道下頭的空間究竟有多大。
太師呂文彬的屋子,在太師府的中心偏后,種著不少梧桐樹,蔭蔽晴空。呂徽站在樹下,不僅未感到暑熱,反倒覺得有幾分陰涼。
立在屋前,呂徽心中有些忐忑。她不知呂文彬的性情如何,稍有不安。
待到呂文彬命人喚她進屋時,呂徽剩下的些許不安便全都化成了無有。
踏步進屋,呂徽瞧見呂文彬彎身放下書冊,朝自己走來。再觀屋中情形,她發現侍從婢女已經被全部摒退了出去。
心有所悟,呂徽沉聲:“太師,許久不見。”
她聲音略顯沙啞,蓋去了原本的女音。這還得多虧了應之問給她的藥。
呂文彬朝她躬身,面露疑惑,卻沒有持續太久。他道:“刑南歌?”
早在大宴之時,呂文彬就已經有了疑惑,而現在不過是疑惑更深,心中的想法也確定了幾分。
單疏臨同此人的關系,以及此人同皇后的相像,全都指向一個人。一個無論如何都不應當出現在這里的人。
而呂徽目前需要做的,便是將他的這幾分確定,化作完全肯定。
斂眉,呂徽稍稍垂頭,抬手抹了一把臉。
劍眉星目,輪廓如削,脫去方才女性的陰柔,完全換了一副樣貌。
不過,這是在呂文彬的角度來看。要是他再湊近些,就能瞧見呂徽臉頰側為了修容而鋪上的淺肉色薄粉。
“你......您是......”呂文彬仍舊不信。
太子出現在這里,無論是誰看來都匪夷所思。
呂徽退后,冷聲道:“姜國第六子,呂徽。”
既出此言,呂文彬便不好再上前,原地躬身:“不知殿下可有何信物?”
空口無憑,如何能取信于人?
呂徽對此早有準備。她從袖中取出軟帕,將臉蒙好,又翻手取出一枚印鑒,上前擱在呂文彬掌中:“這個,夠么?”
呂文彬雙手接過,定睛細看,瞧見印鑒上頭的一個‘徽’字,知這是太子的私印,心下信了幾分。
只是看著呂徽將臉蒙住,只剩下一對眼睛,呂文彬疑惑頓生,擰眉道:“殿下既坦誠身份,又為何掩面示人?”
況且方才呂徽露出真面目的時候,并未表現出任何抗拒之意。
呂徽冷笑:“難不成太師希望瞧瞧刑南歌和呂徽究竟有何不同?”
太子的長相,仍舊是一個謎團,沒有知道他的具體模樣,只能從描述和畫像中得到些許消息。
呂徽這樣暗示他,其實就是想要告訴他,刑南歌和呂徽是兩個人,并且二人樣貌相似,難以區分。
呂文彬未必會全信,但一定不會全不信。
不出呂徽所料,呂文彬若有所思,似乎接受了她的這種說法。他道:“殿下,既您來此處,不若同一友人相見,或許你們還能聊上一聊。”
友人?聊天?
呂徽有種不祥預感。她能有什么友人?呂文彬這完全不按照她計劃的走向,究竟是什么意思?
是誰干擾了自己的計劃?
呂文彬笑著,拍拍她肩膀,將屋子騰出來,留給了呂徽和那位‘所謂’的友人。
呂徽這才注意到,里間屋內窗口邊,還立著一個人。
他渾身黑衣,迎光而立,背影再熟悉不過,熟悉到呂徽臉上的笑容都盡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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