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簇擁在眾人之中,雖極其不起眼,但保護她的人有數十之眾。
她其貌平平,但高挑的身材叫人不得不注目。
呂徽看著她,唇邊浮起一抹冷笑。
她原以為皇后會命一人前來,沒想到她竟親自趟這渾水。不過這樣,就更好了。
皇后在這里,倒省去了自己許多功夫。
“辭音。”單疏臨也已經發現皇后的存在,感覺到身旁人情緒變化,不免提醒她道,“冷靜。”
他真怕呂徽會徑直去招惹皇后。
但呂徽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莽撞。她只淡淡看了皇后一眼,就迅速轉回目光,做回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廝。
雖然這樣的掩藏,瞞不過皇后。
空氣中濃郁著香燭氣息,叫整個應府都朦朧在一片迷霧之中。不知是何處傳來金鐵之聲,也不知是誰將牙齒磨得錯錯。
皇后并未來此處太久,大概只是晃了晃,便離開了此處。她來這里只打算布局,并不打算瞧見勝負。
而暗處,單疏臨的人也滲透進人群之中。
他與皇后的目的正好相反。皇后殺人,他護人,皇后破壞,他保護。
二人無形交鋒之中,應老爺挺拔身子,往人群中走來:“今日這喪典,我還有一件事要宣布。”
應夫人聞言,也從地上爬起,默默走在應老爺身后,拭去眼角邊的淚水。
他們二人徑直走進人群,直走到單疏臨身旁。
眾人見狀,低聲竊竊,各自猜測應老爺打算宣布何事。
“我已步入老年,應家理當由更年輕的人勝任家主之位。”
應老爺慢騰騰的話,驚呆了眾人。瞧著他立在單疏臨身旁,且目光柔和,眾人不禁猜測:應老爺這不會將整個應家送到一個不相干的人手中罷?
似是印證了眾人想法,應老爺抬手,朝單疏臨拱手:“多謝單公子。”
單疏臨微笑,沒有任何動作。
眾人正猜疑,只見應老爺上前兩步,將單疏臨身后的一個小廝扯了出來:“他,就是應家新一任家主。”
一片嘩然聲起,所有人的目光就聚集在那一個小廝身上。不知這樣一個不起眼,甚至有些丑陋的小廝,為何入了應老爺的眼。
難不成這是單公子的一種手段?將應家控制在自己人手下,好成為應家實際的掌權人?
由此可見,應老爺之前說的那句‘多謝’,多半是句諷刺。是抗議單公子的殘暴手段。
沒準應之問的死,也與單疏臨有著匪淺的關聯。
“應之問,應家以后就交給你,不要讓我失望。”應老爺繼續道。
這一句,打破了所有人的猜測。
應之問?應之問不是躺在那棺材里?如何又多出個應之問來?
懷疑聲中,面對眾人質疑目光,應之問抬手,稍稍低臉,用力撕扯自己臉廓,將一層皮狠狠貫在地上。
人皮面具落在地上,就像是打在眾人面上,叫他們吃了一計狠辣的耳光。
在場的人皆有頭臉,如何不認得這個站在這里的人是誰?天醫應之問的臉,有誰能認不出來?
人群中,有人尖酸道:“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應之問,萬一是個假冒的,豈不是讓旁人得了便宜?”
旁人單疏臨退至一邊,冷眼看著眾生相。他知道應之問會遭受質疑。這是他必經的路,也是他必須得自己走的路。
作為朋友,他不能幫他太過。
應老爺聞言,厲色剛要出聲,就被應之問攔住。后者噙著淡淡笑容,望向說話的方向:“是誰質疑我?站出來。”
無人敢走出人群,也無人敢承認自己說過的話。
應之問冷笑,道:“想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很簡單。站出來,我一把藥粉給你一樣樣試,你就知道我究竟是真是偽。”
哪里敢有人去試?應之問的醫術造詣遠遠超過應家前輩,而醫術和毒術,從不分家。他的一把毒藥,沒準就沒有解藥,
這試一試,試得不是應之問的真假,而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然而即使如此,仍舊還有人按捺不住躁動:“應老爺,您總得給我們一個解釋,這好端端的喪禮,怎么就成了這模樣?”
怎么讓原本躺著的人,不僅好端端的站在眾人眼前,還直接獲得應家的繼承權?怎么看,怎么覺得這就是場陰謀。
應老爺仍舊沒有來得及說話,應之問再次出手。他徑直將方才開口的那人從人群中揪出,貫在地上,一腳踏在他胸口,狠狠地踩了下去:“我們應家打算做什么,輪得到一個外人指手畫腳?”
不要以為他看不出來,這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引導眾人話鋒走向,不過就是為了針對應老爺,針對應家,針對他。
而且,若他沒有看錯,這就是方才皇后身邊的人。
應之問這一腳踩得很重,多言者胸口落下個灰撲撲的腳印,還微微往里頭陷。后者登時吐出一大口鮮血來。
呂徽瞧見那抹紅,不禁蹙緊了眉。
應之問的這一腳,雖看上去肆意風光,但恐怕要惹出不少麻煩。
果然,瞧見有人被踩得吐血,不平者便冒了出來:“你怎能如此?都說應家公子和平儒雅,熱心肝膽,你怎如此狂暴?倒像是某些小人。”
被暗喻小人的單疏臨不緊不慢,拉著呂徽稍稍退后了兩步。
地上血太臟,莫要染了他家辭音的鞋。
應之問腳下愈發沉,周身寒意加重:“我便是踩了又如何?我能治回去!”
說著,他往下再踏,聽得清脆骨聲,是腳下那人肋骨斷了兩根。
再無人說話,也沒有人敢再質疑他。
在眾人印象中,應之問雖被世人尊一聲天醫,但實在沒有什么架子,也沒有刻意刁難過任何人。
他溫和儒雅,總是一副笑顏,以至于眾人幾近忘卻,他是應家的正牌公子,唯一的公子。
他天賦異稟,十五學成出游,他有傲然的資本,也有囂張的理由。
性格溫和,從不是讓人欺辱的理由,更不是讓人百般懷疑,百般挑釁的由頭。
呂徽明白,應之問想要在此處立下威信,就必須拿出足夠的手段,和絕對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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