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故人入我夢(48)
“有一位。”
關無忘握緊的手霎時松緩,
“她在哪?”
“這位女大夫現在也被安置在城南之中,確實是品貌與一般人不同,看上去像是高門大族的小姐。”
關無忘站起身來,
“帶我去見見。”
“現在陛下肯定是派了不少的人在府周圍看著您,如果您現在去的,一定會被陛下發現。如果他順藤摸瓜找到了城南,發現進城的那些將士們,可能就會暴露那些將士們的行蹤。”
“不如等入了夜再過去吧。”
關無忘眉宇緊鎖,揉了揉太陽穴,
“是我一時太過心急了,你說的對,不能讓楊晟發現了這件事情。”
關無忘急問道,
“那個女大夫進城的時候,可曾受傷,看起來情況怎么樣?”
“那位女大夫看上去雖然簡衣素服,但是衣衫整潔,行動自如,應該沒有受什么苦,也沒有受傷。”
關無忘喃喃道,
“那就好。”
鄭榮道,
“若是沒有什么事情的話,那小的就下去了。”
關無忘擺擺手,鄭榮忙退下。
宮長訣突然跑去邊關,是他完全沒有想到過的事情,如今既然她能平安回來,也算是有驚無險。
關無忘腦海里不由得閃過前幾日夜中,楚冉蘅對他說的那些話。
楚冉蘅要他照顧宮長訣。
可是,為什么他自己不照顧她,非要他來照顧?
關無忘垂眸。
長安皇宮。
內侍道,
“陛下,夜深了,您看要不要歇息了?”
楊晟看向外面,果然天色已經大暗。
楊晟沉思片刻,
“離妃,后來可曾來過?”
內侍眼珠子咕嚕一轉,喜上眉梢道,
“離妃娘娘后來沒有再來過,想必是怕攪擾了陛下,現在這個時候想必離妃娘娘也還沒有歇息,您看要不要……”
楊晟合上奏折,
“去凜月宮。”
內侍喜出望外,高聲道,
“擺駕凜月宮———”
眾人忙跟在楊晟身后往凜月宮去。
凜月宮中。
林歡月將發上珠釵拿下來,擺在桌上,梳妝鏡中,女子姣好的容顏蒼白無力。
“培蘭,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我的這些東西都留給司花苑的大姑姑和你。”
培蘭忙道,
“呸呸呸!”
“主子,您怎么能說這么晦氣的話呢。”
“陛下今日對您百般關心,您的好日子還在后頭呢,您還身體康健,又年輕,現在說這些話做什么?”
林歡月看著鏡中的自己,
“是啊,年輕。”
可是她在這樣的牢籠里,怎么可能一直年輕得下去?
她總有一天要衰老,現在陛下都已經不待見她了,更何況往后那些時日呢?
林歡月閉上眼,白日里的情形似乎還浮現在眼前,陛下真的握著她的手。問她有什么地方需要添置,可有什么事情不順心,不如意。
這般噓寒問暖,她從前想都不敢想,可是,她心里也很清楚地知道這些都是假的。
陛下心中的人。不過就是那位名冠長安道宮家長女罷了。
她只是一個影子。一個有幾分相似的替代品罷了。
她伸手撫上自己的眼睛,他從前覺得自己這雙眼睛漂亮,現在卻有些埋怨這雙眼睛,若不是這雙眼,陛下不會臨幸她,如果沒有這雙眼睛,她不會失去出宮的機會。
本來總是想著二十五歲就可以出宮了,不必在這個地方長久的熬下去,她能一直有個盼頭,盼著盼著那一天就會到來,可是現在,她的所有期盼都作廢了。
如果不用極端的辦法,她這輩子不可能再出去了。
而陛下也不寵幸她,往后宮之中一定還會多許多的嬪妃,她出身卑賤,絕不可能能斗贏那一些高門大族出身的女子,她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人栽贓陷害,淪落至死。
如今她看著是風光,所有人都覺得她寵冠后宮,陛下愿意為了她空置后宮,只留她一個人。這其中的心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其實不是沒有過妄想,妄想過陛下會真的喜歡她,留住她,護著她。
但直到陛下和西青五殿下做的那一場賭約,她才終于明白,于陛下而言,她真的就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林歡月緩緩睜開眼睛,鏡中的人依舊眉目哀凄秀美。
像被摧殘過的白色牡丹。
“陛下駕到————”
林歡月聽見聲音,緩緩轉過頭去,不可置信地看著門口。
培蘭忙道,
“娘娘,陛下來了!”
林歡月站起身來,跪在地上,
“陛下萬安。”
楊晟扶起林歡月,
“愛妃不必多禮。”
林歡月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楊晟看她一頭烏黑道長發披散著,道,
“準備安寢了?”
林歡月緩緩抬起眸子,看向楊晟,眸中有些水汽,
“是。”
宮人們著急著退出去。
內侍給了林歡月一個眼神,示意林歡月要好好伺候楊晟。
楊晟自然地替她將碎發撩到耳后,
“朕聽聞你喜歡司花采卉,特地帶了一盆蘭花來,無論是哪個季節都可以開花,等明日,可以去庭院里看看。”
林歡月垂眸,沉靜而溫順,
“陛下竟知臣妾喜好,臣妾不甚惶恐。”
楊晟坐在了榻邊,拉住了林歡月道手,將她往懷中一帶,
“朕之前冷落你許久,是朕不對,往后朕必然加倍地補回來。”
林歡月抬眸看著楊晟,眸中竟有了些淚光,
“陛下說都是真的?”
楊晟看見那雙與宮長訣極其相似的眼睛氤氳道水汽,不由得揪起一陣心疼,仿佛是宮長訣在他眼前哭泣一般,楊晟伸手撫著林歡月道面頰,
“朕說的,都是真的。”
“朕為你空置后宮,難道這不夠提現朕的心意嗎?”
宮長訣,朕為你空置后宮,你可曾想過。
林歡月的眼淚流下來,
“臣妾一直以為陛下心中沒有臣妾,陛下如今這樣說,臣妾當真惶恐。”
她從前不敢奢望的人,就這般在她身邊輕聲哄著她,倘若這是一場夢。她寧愿永遠也不要醒來。
但更怕不是夢,會在下一刻就變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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