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都會怕死，只是看如何死。

常嵐也是尋常人，當然也想活久一些，就算要死，也不是被人摁在地上揍死這種憋屈的死法。

他無奈地松了松懷中的臣心劍，重新背靠著因為掉漆而痕跡斑駁雜亂的柱子上，他極目遠眺，看向佇立在皇宮內的登天臺，幽幽開口：“不見就算了，總有一日會遇上的。”

聞言，姜玨笑了一聲，就轉身出了涼亭，臨走時不忘說：“我去問問師父，說不定他這會心情好。”

到了封長離的房門前，姜玨喊了幾聲，里面沒反應，她又叩了幾下門，結果還是沒回應，師父又失蹤了？她帶著猜疑推門而入，房間內果真沒有他的身影，“又去哪兒呢？”

封長離站在祭天臺上方，撐著傘，墨發隨意披在肩后，雙眼朦朧，好似剛起床，但他清楚自己在哪里，在做什么。

一日不能找回丟失的記憶，他一日無法安睡。

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浮現姜莜的一顰一笑，就想到回憶中的那句話，他是仙還是魔？

祭天臺并不高，只是建在月城附近的天元山上，山頂像是一方圓盤，寬闊無比，祭天臺建在最中央處，四周樹木茂盛。

祭天臺并非一個簡單的臺子，他內里別有乾坤，而歷代皇帝在焚香祭天之前，都要來這里打坐凈心，以求祭天時足夠虔誠。

封長離輕輕轉動手里的傘，身影從臺頂上消失，再次出現時，卻到了祭天臺內。

內部呈圓形，大概有一間大殿大小，周圍放有琉璃燈盞，里面的燈火微微擺動。

封長離的目光從燈盞上一一掃過，最終停在一個有暗紅色底紋的燈盞上面，按理說像這樣顏色不純粹的燈盞是不會放在這里的，可這盞燈不僅在這里，而且放置在最中央的位置。

他盯著那盞正在燃燒的燈火，眼中有一道光芒閃過，只見他伸手往前一指，燈火像是鉆進貓窩里的老鼠，無處可逃，費力的來回搖擺，忽明忽暗地燈火在顯示著的頑強。

就在封長離準備再加大力度時，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不要！”

這聲音他很熟悉，卻又不敢確定，封長離收回手問：“姜莜？”

燈火一陣擺動，燈芯被其他光芒照出的影子慢慢拉長，又全都在距離封長離不到兩丈遠的地方聚攏起來，愈發黑沉的影子擰成一股從地面上站起來。

這畫面換成別人見了，定然會被嚇得不輕，而封長離卻像是在回憶著什么，盯著這影子，不肯錯漏半點情節。

他曾見人用過這招，不對，是和這招很像的法術？

好一會，影子才顯露真實模樣，正是姜莜，她穿著華貴的黑色龍袍，頭發卻只是簡單的用繩子束在腦后，她嘴角微微上揚，明明是在笑，可卻讓他感到凄苦。

“長離，你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她的聲音悠遠悠長，如泣如訴，飽含多年的相思之意。

“姜莜，你怎么會變成這樣？”封長離被她的眼神一看，就像是回到了當年兩人相對而坐，在登天臺話別的時候。

“我想要長生不老，陪你天長地久，可我等不到你回來，只好選擇其他的辦法，這才讓我又見到了你。”姜玨慢慢朝他走近，“你要是再不來，我或許就不會等了……我現在不是君王，一個人待久了也害怕。”

她在靠近封長離的時候，眼淚如雨珠般滾落。

“我不是給了你延壽丹，到底發生了什么？”封長離聲音微顫，他伸手想去擦拭她臉上的淚水，卻發現根本碰不到她。

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姜莜對他這么重要，以至于一見到她就會控制不住情緒，先是見到她的開心，后是為她擔憂，然后默默決定要將她起死回生。

姜莜看著任就是少年模樣的他，抹掉臉上的淚水，展顏一笑，“延壽丹被我弄丟了，你是天上仙人，凡間俗世怎會懂，做皇帝的，等兒子長大了，就要退位，你不退，他就說你逼他造反，在太子造反的時候，將你給我的丹藥弄丟了，找不著了。

可我不能負了你，你說會回來，我怎么也要等你啊，只有另想辦法讓自己能夠存在這世間，能夠再看你一眼，我現在這樣都是我自愿的，你別傷心。”

他總覺得姜莜的話總是能觸動他的心，可他分明沒有心，他伸手捂住胸口，并沒有心跳的跡象，可他就是難受，堵得慌，僅僅因為她的出現，因為她的話。

“那你用了什么方法？”他想或許知道后，他能夠幫她真的活過來，“之前是我食言了，沒能及時趕回來，也……”他說到一半停了下來，之后的事他不記得了，但肯定他沒有回來，也不知道他當時有沒有找到幫助姜莜凝聚神念的辦法。

“你現在不是來了嗎，盡管已經過了三百年之約，可我們依舊見面了。”姜莜心滿意足地笑著，雙眼像彎著如同天上的彎月，清澈明亮。

“你還沒說找的什么方法？怎么會將你變成這樣？”封長離雖然為能夠再見到她而高興，可他的理智告訴他，姜莜是步入了歧途。

“告訴你，你肯定會生氣。”姜莜眸子一暗，她緊接著道：“而且我不能說，這是我和他承諾過的，若是說出去，那這陣法就失效了，我就不能重生。”

封長離眼中多了絲冷意：“重生？他是誰？有何本事，竟用重生來騙你，就這里的陣法？”他一進來就將陣法看透了，只不過是個養魂陣，滋養姜莜的神魂，同時會從每代帝王身上汲取一些帝王氣息作為養分。

姜莜垂眸解釋道：“他沒有騙我，陣法不止這一個，還有一個種在當年太子的血脈里，經過血脈推算，姜國后代中會有一個有帝王之氣的女子，只要她不登基稱帝，我就能在五百年內重生成人。

而那個女孩已經出現，就是你上次護著個那個，你毀了我留在牌位上陣法，我就知道你快要來這里了。你既然護著她，我也不會傷害她，只要你幫我一個忙，我就能活過來，你能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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