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都知曉王氏底細,但大家都仰仗大房,并無人表示什么,只是在心中暗暗笑她,自己不認識幾個字,還有臉瞧不起蓮山書院?
王氏是在萬家微末時嫁進來的,后來萬全的官越做越大,弟媳們的出身也越來越高,到溫氏的時候,已是世代簪纓人家,是以,她雖跋扈,心里卻也是自卑的。
大抵只是想掩飾心中的自卑吧,畢竟王家現在雖富庶了,門第到底低些。
弟媳們心里的變化,雖然沒表現在臉上,但敏感的她就是能感覺得到,不等萬澈和溫氏出聲,她便厲色道:“云姐兒果然需要好好教導規矩,大人們說話,你也能插嘴?不知禮數!”
溫氏臉色一變,想出言解釋,萬澈卻搶先了,只聽他淡淡道:“蓮山書院是比不得雙微書院盛名在外,但那也是讀圣賢書的地方,大嫂如此看不起,傳出去,不知別人作何感想?大哥是青州知府,難道大哥也看不起本地書塾?”
看不起蓮山書院只是一家,看不起本地書塾,范圍就廣了,萬全聞言眼角一跳,狠狠瞪了眼王氏,“少說話,那蓮山書院教書育人,豈能隨意談論?”
王氏見夫君都不幫自己,立刻面色冰冷的反擊,“我何時瞧不起蓮山書院了?”
“大嫂,要明說別人才聽得出來嗎?”萬澈好笑的道。
一句話堵得王氏面色通紅,想發作又不知該說什么才能完成漂亮的反擊,五房人雖然少,溫氏還好說,萬澈卻刁鉆得很。
“噗。”這聲毫不掩飾的笑,卻是剛來的祝氏發出的,所有人回頭看她,只見她充滿戾氣的走來,站在王氏身邊,也不行禮,只問王氏:“嫂子說可以走后門讓云姐兒去雙微書院念書?”
王氏是好面子的人,她看了眼萬全,萬全背著手站得筆直,并不想搭理女人間的事,更何況,雙微書院他確實說的上話,王氏放心了,方才被萬澈堵得心情煩悶,祝氏撞上來,她心中冷笑,打算用祝氏出出氣。
便陰陽怪氣的道:“自然,可惜二弟妹你沒有女兒,不然哪有不依仗我們大房的?”言語中難掩得色。
“區區雙微書院,自然要給知府大人的面,只是不知大哥在白鹿洞書院有沒有臉面,我那兩個不爭氣的小子,可是很想去白鹿洞念書。”
別人怕王氏,她可不怕,萬鈞考了一輩子科舉,長房說大哥會做主,主也做了一輩子,怎不見萬鈞有個一官半職?所以啊,大房根本就只顧自己富貴!
萬朝昇無奈,只得走到祝氏跟前揖禮道:“母親,您少說兩句,白鹿洞書院公侯后人去了都得考,考不上照樣不收。”
萬全暗暗瞄了眼萬朝昇,點點頭,此子比母親懂事。
本以為由最出息的兒子勸,祝氏能收斂點,哪想,看到萬朝昇,祝氏臉色更不好看了,她一把拉住兒子走到萬全面前,“他大伯,孩子他爹考不上功名,你想幫也沒法幫,這是你說的,可我昇哥兒都中舉一年多了,這差事也該有個著落了吧?也不是我逼著大伯你,大嫂見天的說我們萬家全仰仗大伯你一個人,你也不能光讓我們背名,而得不到好處吧?”
“娘!”萬朝昇大叫一聲,羞得臉色通紅,“差事的事,朝廷自有定論,你就別鬧啦。”
“鬧?娘還不是為了你?你要有個一官半職,才擔得起你大伯母說的全家依仗你大伯一個人。”祝氏越說越解氣,盯著萬全和王氏,就像盯著仇人般,“你看看你大伯母穿的什么,你娘穿的什么,你看看你大哥大嫂穿的什么,你再看你自己穿的什么,你媳婦穿的什么!我的傻兒子,大房大富大貴,而咱們不過是窮酸親戚。”
其實,大房的穿著大家都看在眼里,王氏滿頭珠翠,穿著富貴,而其他幾房都普通很多,放在大街上,并不像一家人,確實像地主家和他們的窮酸親戚。
自從上次萬朝云提起俸祿一事,祝氏回家便沒心平氣和過,要是她夫君或者她兒子也有官職,她也能穿金戴銀出入奴仆成群。
萬全臉色微變,王氏卻已是怒不可制,她冷冷嘲諷道:“二弟妹莫要恩將仇報,昇哥兒念書的事,不是他大伯找的書院?還有,你那幾個小子念書不是拿的他大伯的名帖去找的書院?萬家吃穿用度,若不是我拿他爹的俸祿補貼,你們養得起那么大屋子的人嗎?用得起成群的下人嗎?”
王氏步步緊逼,“我身上的衣裳,是比你們的好,那也是我姐姐見我們大房還要養萬家這一大家子,過得捉襟見肘,給我的!”
萬全今年五十五,王氏和他同歲,嫁入萬家已三十年,與祝氏妯娌也將近三十年,早已積怨已深,祝氏怨夫君不爭氣,怨長房光說不練,而王氏則恨不得早日分家,好甩開這些吸血螞蟥。
妯娌大戰,一觸即發,寧安苑前廳的門開了,老夫人面色陰沉的站在里面,“你們眼里可還有我這個母親!”她厲聲質問。
年紀大了,一激動,氣血上涌,差點站不穩摔倒,好在香嬤嬤扶住了,卻也激烈的咳起來,萬全立刻一個健步沖上去,“母親,母親,快,快去請大夫。”
老夫人死死抓住大兒子的手,狠狠咳了幾下,才緩過來,“你把家治好了,比請一百個大夫都管用。”
“是,是兒子無用。”萬全請罪。
老夫人卻不放手,盯著萬全的眼睛,堅定的道:“你弟弟們,你要幫襯,兄弟齊心,家族才能傳承,祝氏不懂事,可昇哥兒始終是你的親侄兒,你趕緊給他找個差事。”
萬全神色一暗,但最終還是點點頭,“是,兒子會想辦法。”
老夫人的話,祝氏也聽到了,她拉著萬朝昇跪在老夫人跟前磕頭,“兒媳多謝母親做主。”
目睹一切的萬朝云有些同情萬全,他一個知府,又無強大家族、岳家幫襯,如何能去吏部給侄兒討官職?等待派職的舉人那么多,比萬家背景強硬的家族數不勝數,難哦。
見兒子答應,老夫人松口氣,閉上了眼睛,她實在不愿見不成體統的王氏和祝氏,“都散了吧,以后也不必來給我請安了,孫兒們來即可。”
“可是……”萬全還想等大夫來看過后再去府衙,老太太卻無比堅定,“都走,你們爭氣些,比大夫管用!”
“是。”眾人齊齊道。
祝氏不鬧,也沒人會在老夫人面前爭吵,待大家都散去后,溫氏看了眼萬澈,萬澈意會,他道:“母親,兒子想讓云姐兒去蓮山書院念書,這樣也方便兮娘照顧。”
溫氏,單名一個兮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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