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的,天飄起了鵝毛大雪,不過一夜而已,整個京城都成了銀色。
剛放榜沒多久,然而卻沒人歡呼慶祝,不懂的人會問兩句,得了功名為何不慶祝?
新進的進士們會說,陳公還未醒來,豈能歡呼?
這些萬朝云和陳謙都不知道,并沒什么深切的感慨,但醒著的人體會就很深刻了,尤其是承天帝,他至今都不敢去看陳謙,心里羞愧得很,無顏面對。
今日,宣政殿里,大臣們都陸續退下,很快只有他和陸信,“小陸子,你說姓周的是什么意思?他是太子的舅父,管什么吳王世子?”
小陸子可不敢談論國事,也不敢插嘴大臣們的私事,聞言一凜,便打哈哈道:“奴婢只是個奴婢,哪能知曉周大人的心思,想必是之前世子爺做殿下伴讀,覺得親近些,便替他著急,畢竟世子爺老大不小了,是該娶妻了。”
“朕不知他該娶妻了?要他提醒?吳王妃跟朕說過了,她兒子的親事,她自己會做主,朕怎好插手?”他雙手一攤,表示自己很無奈。
小陸子想翻白眼,怎么不好插手?各位親王、君王的婚事不都是您和太后定奪嗎?您不能因為自己對吳王妃曾付過癡心,就偏心啊!
“太子呢?”承天帝隨口問,若是以前,林見深這個時候已去宣政殿幫忙批閱奏折,可現在都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未見人。
“可能是去萬府瞧陳大人去了吧。”陸信答。
承天帝蹙眉,“跑得是不是勤了些?”
陸信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按理來說確實勤了些,但那可是太子,他敢說勤嗎?
可若搖頭,明顯皇帝覺得勤了,他敢說不勤嗎?
正左右為難,門外值守的太監高呼:“太后駕到。”
陸信忙迎出去行禮,承天帝也起身相迎。
不多會,太后來到宣政殿,“兒臣給母后請安。”
“奴婢參見太后娘娘。”陸信高呼。
太后走過來,隨意的在龍椅下的椅子上坐定,然后示意身邊的宮女把丹青放下,才道:“皇帝,哀家知道你跟吳王有些不愉快,但你也不能壓著人家兒子的親事,蕭兒都多大了?還不指婚?”
承天帝一愣,“母后,兒臣沒有壓著吳王府的親事啊。”
“沒壓著?那哀家給王爺們的子嗣挑閨秀時,怎年年看不到他的名字?害得哀家都忘了這事,若不是吳王妃自己提起,哀家要被人非議不公允了。”太后一副問罪模樣。
承天帝無奈,只得認下,“許是下頭的人耽擱了,母后今兒來是看好了哪家閨秀?”
“方才吳王妃叫進宮說了,她屬意萬家那小姑娘,但太子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太后滿臉為難之色。
承天帝聞言一愣,心頭便咯噔了一下,“太子?”
“方才太子與吳王妃一同進宮,哀家瞧他受了涼,便叫他回東宮休息了,他還小,你怎總拘他到這里來幫你批閱奏折?哀家知道,他聰慧,你望子成龍,可也要適度。”太后越說,話越多,大有三天三夜也說不完之勢。
承天帝:“……”當年朕十歲的時候,你可不是這般說的,你說越是年紀小,越好打基礎,越是偷懶不得,需得更加刻苦!
要不要這么明顯的區別對待!
“好了,不說此事,方才太子說萬家雖是微不足道的小家族,但萬朝云富可敵國,斷不可與王府聯姻,哀家覺得甚有道理,但王妃看重她,哀家要駁回,也得找個更加優秀的閨秀,這里有幾個閨秀,你看看,哪家的合適。”
她說罷把桌上的丹青推了推。
未來吳王的王妃,不能是權臣的閨秀,也不能是小家族的姑娘,這個度,不太好把握。
然而承天帝卻不這么想,他警惕起來,兒子很聰明,許多見解獨到老練,絲毫看不出是新太子,反而像做了幾十年皇帝的老油條,有著豐富的經驗,雖然他把這些歸結于書院和陳謙,但他還是覺得太聰明。
如此聰明的兒子,卻事事關注萬朝云,那個對朝政都能隨時宣之于口的女子。
如果林蕭真能娶了萬朝云,倒也算幫了他一個大忙。
“母后,戊戌商行又不是哪一家的,東家好多呢,再說了,做了世子妃,她就不能再拋頭露面,不礙事的。”他道。
“這個問題哀家也想過。”太后還是搖頭,“就算她不是那富可敵國的姑娘,也與陳公關系匪淺,外邊都傳遍了,你難道沒聽說?”
這件事承天帝還真沒聽說過,當即便問:“什么事?”
“還能什么事?自然是男女之事。”
承天帝聞言忍不住笑起來,“沒想到陳卿還能有如此風流之事。”
太后聞言冷哼一聲,“身為官宦之女,小小年紀就傳出此種事。”
原本還想說些難聽話,比如不知廉恥什么的,但見皇帝滿臉歡喜,一副陳卿他終于要續弦了的開心模樣,那些難聽的話便說不出口了。
雖然女孩子,還未成親便與男子傳出些故事,但男方是陳謙,便不一樣了,她愿意看在陳謙的面上,過濾掉那些不光彩的詞。
“如此說來,萬家姑娘是許配不了林蕭了,她是陳卿的人,母后,您定奪吧,兒子都聽母后的。”
除個別比較重要的親王家事,皇帝會格外上心外,像吳王這種閑散親王,他是不太上心的,大部分也都是太后定奪。
“既如此,哀家再好好斟酌一番,明日叫吳王妃過來也好好看看。”
不得不說太后還是很開明的,沒有把權利把得死死的,給宗室選媳婦女婿的都會叫上當家人一起挑選,只要不威脅到皇帝的統治,她都會同意,宗室也懂事,很少做出讓太后反對的事來。
承天帝點頭,“是。”
林蕭還不知道,他娶萬朝云一事,就此被劃上了叉。
此時,他亦如往日去萬府探望,然而這次卻沒見到人,“柳眉姑娘,你是不是搞錯了?夫人不讓我進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眉重重點頭,“小王爺,素懷大夫說,姑娘需要靜養,誰也不許視探,小王爺有什么問題還是去問素懷大夫吧,夫人也是為姑娘好,難道小王爺不希望我家姑娘早點醒來?”
她聰明的搬出素懷,說得林蕭啞口無言,只能搖頭以正態度,“既如此,那我過幾日再來。”
“小王爺,素懷大夫說了,姑娘醒過來之前,都不能打擾,還是等姑娘醒過來后,您再來吧。”
林蕭心中突然有股不祥感,但又不能多說,說多了顯得他非要打擾不想萬朝云好。
當他失望離開,望著那蕭索的背影,素懷從屋里出來,伸手一點柳眉額頭,“小妮子,我何時說過這話?”
“不是我要這么說的,是舅老爺說,他要不肯走,就搬出大夫,您要怪,就怪舅老爺!”柳眉委屈。
素懷見她一副此事與我無關模樣,無奈搖搖頭,“你呀,趕緊去給你姑娘擦身子。”
“好嘞。”過關后的柳眉,撒丫子就跑。
恰此時,桃樹上的一撮雪落下來,‘啪’一聲掉在地上,素懷走過去,把桃樹所有的積雪全部掃落,“都下雪了,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她說的自然是魚淵。
而時常被念叨的魚淵,此時正被一伙黑衣人團團圍住,保護他的御林軍已經陣亡,地上到處是鮮血,和打斗時斷掉的手臂和頭顱、尸體。
此處是荒山,為了早日回到京城,他選擇了抄近道,但近道崎嶇難走,也方便賊人設伏。
剛經過這片荒山時,殺手就出現了,落葉山莊的高手,陳家死士,還有御林軍,與黑衣人經過半個時辰的纏斗,已無一人不負傷。
而殺手,仿佛源源不斷般。
他盤腿坐在地上,閉著雙眸,猶如老僧般,巋然不動。
鮮血,一波接著一波的濺在他身上,臉上,成了血人。
又過了一個時辰,落葉山莊最后一個高手倒下,便只剩下陳家的一個死士了,死士的刀橫在胸前,眸子猶如千年玄冰般,冷得令人發顫。
魚淵睜開雙眼,目光掃去,殺手的尸體已經堆成小山,粗略一算,三百來人肯定是有的。
“殺!”
其中一名殺手大喊,然后幾十名存活下來的殺手沖了過來。
雖然只剩下一個人了,但他們都知道,若不全力以赴,就會死。
魚淵沒有再閉上眼睛,他站起來,撿起地上的劍。
“主子,對不住了!是屬下沒用,救不了您!”僅存的死士大喊一聲,揚刀沖了過去。
魚淵是名大夫,不會武功,他拿起長劍,護在胸前。
死士被十幾名殺手纏著,已經沒人能護得住魚淵了,有殺手長劍朝他刺去,他揮動手中滴血的劍胡亂砍。
然而,他只是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夫,根本擋不住殺手的一擊。
眼看著長劍就要刺如心臟,他無比憤怒的道:“你們都是歷史的罪人!”
“說得好。”
話音落下,一支利箭襲來,打偏了殺手的長劍。
魚淵尋聲看去,卻見枝頭站了名紅衣女子,逆著夕陽,山風徐徐,揚起她身后的漆黑長發,衣袂隨風而飄。
這名女子他見過,當年在天極州,她曾隨萬朝云一家到魚家村求醫。
多年不見,沒想到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稚嫩的女孩兒。
宋是真踩著紅綾從樹頂滑落,片刻間已來到魚淵身邊。
殺死很顯然知曉她的身份,不敢耽擱,劍劍刺向魚淵要害,卻劍劍被宋是真輕松化解。
“魚大夫,我沒來晚吧。”她一面殺敵一面問。
魚淵閱人無數,第一次見在尸山血海里閑庭信步的女子,不由得看得發愣。
“魚大夫?”
“啊?”他回過神來。
“你可有受傷?”宋是真換了個問題。
“不曾受傷。”魚淵如實答道。
宋是真聞言點頭,“那就好。”
“敢攔截魚大夫,兄弟們,給我殺!一個不留!”宋是真揚聲高喊。
隨著她話音落下,四面八方傳來喊殺聲,頃刻間,僅剩的殺手被團團圍住,落葉山莊的增援高手們呼嘯而來,本就經過纏斗受了傷,或是精力不濟的殺手,哪里還是對手?
不過半刻鐘而已,就被增援而來的高手,斬殺殆盡。
宋是真從懷里取出塊潔白手絹,小心翼翼的擦拭劍上的鮮血,然后劍入鞘,才走到魚淵身邊拱手揖禮道:“在家落葉山莊莊主宋是真,給魚大夫見禮了。”
魚淵細心的發現,經過打斗,滿地狼藉,而她卻能巧妙的避開鮮血,使自己干干凈凈,他不由得震驚,年紀輕輕,就有如此身手,不愧是落葉山莊莊主。
“不敢當,叫我魚淵即可。”他拱手還禮,“宋莊主多禮了。”
“魚大夫,一會可能要冒犯一下,還希望你能見諒。”宋是真笑道。
魚淵微愣,冒犯?
這兩個字不是男子對女子說的嗎?
然而,不懂他明白其中含義,便見宋是真吹了個口哨,一匹馬猶如神獸般從林子里沖出來,落葉山莊的高手們紛紛避開。
追日來到宋是真面前,伸頭求摸摸。
宋是真伸手摸摸它的頭,魚淵感嘆,真是匹好馬!
“追月呢?”宋是真沒看到貓,立刻便問。
許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追月竄上追日的身,來到馬頭上,瞪著雙嫉妒的眼,仿佛在說摸它不摸我,你不愛我了!
宋是真忙伸手摸摸追月,它立刻一副享受模樣。
魚淵:“……”
“來人。”宋是真喚了聲。
“屬下在。”眾人齊齊道。
“把追月送回山莊,這回不可再弄丟了,再丟唯你們是問。”她無比嚴肅道。
屬下們忙揚聲保證,“莊主放心,人在貓在!”
“那就好,我現在就帶魚大夫回京。”宋是真把追月抱下來,親了一口遞給旁邊的護衛,“它若掉半根毛,我便罰你十年月錢。”
“莊主放心,屬下掉,小主它都不可能掉!”
魚淵:“……”
交代完追月,宋是真回頭看魚淵,笑了笑。
魚淵見她那詭異的笑容,嚇得后退好幾步,“你……你要干嘛?”
宋是真沒有回答,只無比嚴肅冷冽的吩咐:“這伙殺手明顯不是一路人,速去查清他們背后之人分別是哪幾位。”
“遵命!”
如此整齊而有力的回答,讓魚淵深深震撼,誰能想到,落葉山莊莊主小小年紀,能有如此氣勢?
“散了吧。”宋是真揚手,說罷看向魚淵,“魚大夫,冒犯了。”她語畢伸手一撈,直接帶著魚淵上馬,“駕!”
逐日得令,四蹄如同起飛,朝前方狂奔而去。
魚淵頓時嚇得花容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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