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涼城內還能看到些離國百姓,或者離國外嫁女,但在上陽關便看不到了,基本上都是大興人。
相較于西涼城而言,上陽關的百姓要斯文些,不似西涼城那般彪悍。
得知陳謙過來,整個上陽城的百姓都沸騰了,他們擔心戰火燒過來,波及到自己的家園,迫切希望有一個人,能穩住局面。
吃了敗仗的恭王瘦了幾圈,整個人長期處在睡不飽過不好的狀態,眼角一片烏青,得知陳謙到來,她數月沒笑過的臉扯出了抹淡淡微笑。
“陳大人何時到?”她問衛玦。
“一個時辰后。”衛玦答。
恭王起身,順手取下佩劍便出了門,“走,去迎接陳大人。”
衛玦忙跟上,“王爺,這個時候陳大人去離國做什么?”
“談和。”恭王道,陳謙還沒到離國,她便接到朝廷的信,承天帝命令她保護陳謙,但陳謙并未入上陽城,也沒派人過來讓她出兵保護。
“離國愿意嗎?”衛玦并不樂觀,目前的狀況,對離國有利,若他是離王,絕對不會談和。
恭王沒有回答,她不知陳謙會怎么做,若沒有足夠誘惑,離國不可能談和。
護衛牽來馬,兩人帶著一隊人,出了上陽城。
沒等多久,陳謙的馬車便出現在視線里,他的隨行護衛人數很少,只有四個御林軍,兩個陳家死士,和兩個落葉山莊一流高手,沒有丫鬟和小廝,這兩個角色由魚淵充當了。
恭王翻身下馬行禮道:“小王這廂有禮,見過陳大人。”
陳謙沒有下馬車,甚至車簾都沒有掀開,魚淵從馬車里探出頭來,拱手道:“小人見過恭王殿下,王爺,大人身體不適,此處風大,不適合露面,還請王爺恕罪。”
恭王聞言臉色瞬變,陳謙是個非常有禮的人,但凡有絲絲力氣,他就算不露面,也會說話,可這回竟然聲音都沒有,那么只能說明他已經昏了過去。
“快,回城!”恭王立刻翻身上馬,調轉馬頭,領著魚淵帶人入城,上陽城街道上有許多得知消息過來迎接的百姓,他們期盼能見到陳謙,伸長了脖子,也沒見到。
恭王片刻不敢耽擱,士兵開道,很快便回到她現居住的府邸,這是上陽城知府的別苑,較為精致。
馬車進入別苑后,魚淵跳下馬車,立刻吩咐御林軍,“快把大人抬下來。”
“衛玦,去請軍醫。”恭王對衛玦道。
“王爺,不必了,小人就是大夫,大人暈過去前說過,莫要把他暈倒的消息傳出去。”魚淵看著御林軍把陳謙抬下來,然后他小心的為他蓋上毯子。
恭王上前看了眼,發現陳謙面色蒼白憔悴,整個人毫無生氣,“怎么搞成這樣?”
“大人中一笑散,昏迷太久,醒來身體便有些吃不消了,若安心靜養,一兩年或可恢復,但大人剛醒來便忙著處理各種政務,又千里迢迢到離國談和,思慮過度,頭疾發作,在半路便暈了過去。”
說話間,已由恭王領著把陳謙安排在安靜小院里,待陳謙被放在床上后,魚淵立刻打開藥箱給他扎了一針,“取溫水來。”
衛玦親自去取溫水,他速度快,幾乎是魚淵配好藥,他便回來來。
魚淵的藥都制成了藥丸,需要用水劃開,然后喂給陳謙喝下。
“大人能堅持得住嗎?”恭王無比擔心,這些年她都在與離國周旋,鮮少回京,見陳謙的次數也少了。
魚淵喂好藥后嘆了口氣,不樂觀道:“若大人安心靜養,無人打攪,不操勞國事,頭疾發作少,或可再活個二十年吧,但若大人繼續這般為國事操勞,小人也不敢保證。”
“你就是魚淵?”恭王雖不在京城,卻也知曉是一個叫魚淵的神醫給陳謙解了毒。
魚淵點頭,“正是小人。”
“魚大夫,在本王面前不必自稱小人,你救了陳大人,便是大興的功臣。”恭王立刻肅然起敬。
魚淵還有些不適應,在他的印象中,恭王也是響當當的人物,若不是郕王造反,他的名聲還不如恭王響亮呢。
“陳大人才是功臣,小人救他是應該是,只是盡了醫者本分,不敢以功臣自居,王爺,大人怕自己堅持不住,有幾句話和一本書要交給王爺,還請王爺屏退左右。”魚淵從醫藥箱里取出一個盒子,盒子由布包裹著,小心藏在最里邊。
恭王聞言立刻道:“所有人,都下去。”
衛玦作為恭王的第一副將,最是忠心耿耿,他得令立刻帶人下去,包括保護陳謙的護衛們,也都陸續離開了屋子。
待屋里只剩昏迷的陳謙、恭王和魚淵三人后,魚淵才打開布,露出里面的盒子來,魚淵從懷里取出鑰匙,打開盒子鎖,蓋子打開,一本書呈現在恭王眼前。
書是新的,沒有書名,但有一個陳謙的印章。
“王爺,陳大人讓小人轉告的話是——這本書是離國退兵還城并簽訂十年和約的籌碼,還望王爺妥善保管,若他醒不過來,請王爺親去西涼城外與離國簽訂和約。”
“此書給離國后,離國不出三年,將空前強大,萬望朝廷重視,寫此書時,沒有時間再寫對離國的應對之法,若他醒不過來,請朝廷不要殺郕王,唯有郕王可與離帝一爭高下,方可保大興百年平安,但……大人請王爺務必保護好萬家。”
恭王面色凝重,盯著魚淵手里的書看,她不有些不敢接,這本書看似輕輕薄薄,可事實上重若萬斤。
“王爺,陳大人說,此書必須給離國,方可保一時平安。”魚淵補充道。
恭王明白,現在決定大興生死的是離國,只要離國不出兵,大興便有時間解決內部問題,解決了內部問題后,才能騰出手來對付離國。
其實于陳謙而言,郕王做皇帝,和承天帝做皇帝沒什么兩樣,他完全沒必要耗費心力寫這本書,可于恭王和承天帝等便不一樣了,郕王得勢,他們就得死。
陳謙之所以要耗費心力寫這本書,并不是為了恭王,也不是為了承天帝,他是為了萬朝云,恭王殺了溫庭鈞,注定萬朝云不可能和他達成和解,所以,為了萬朝云,郕王必須失敗。
恭王一咬牙,把書接到手里,對著躺著的陳謙深深鞠躬,“小王多謝陳大人。”
“王爺,明日談和之事,還請盡快準備,小人盡力讓陳大人在談和之前醒來。”
日以繼夜的趕路,不曾歇息過,緊趕慢趕,從離國來到上陽城,也花了兩天時間,明日去談和,也要起大早,才可勉強趕到。
“多謝,本王先去準備。”恭王把書揣進懷里,心情沉重的出了屋子。
“衛玦,立刻準備明日談和事宜。”恭王吩咐,她語罷去了自己的院子,關起門來,便迫不及待的打開陳謙的書。
書薄薄一本,二十幾頁的樣子,從字面上可看出,這本書是陳謙親自書寫,且寫時體力不支,但他的字素來飄逸出塵,倒也沒失他獨有的風骨。
恭王慢慢翻開,仔細的觀閱。
斜陽從窗外打來,正好落在桌面上,罩著那烹茶所用的紫砂壺,金色的光,漸漸收攏,當恭王看到第五頁時,斜陽已罩不住紫砂壺了,而茶,也涼了。
看到第十頁時,夜幕降臨,衛玦躡手躡腳進來,點上燈,然后出門垂首立于門外,守著。
當薄薄的冊子看到到最后一頁,恭王抬眸望去,窗外漆黑一片,只有桌上的孤燈還亮著,燈火隨風跳躍,讓她有些悵然。
“來人。”她揚聲道。
守著的衛玦立刻進來,“王爺,末將在。”
“大人醒了嗎?”恭王問。
衛玦搖頭,“沒有,魚大夫說可能還要等兩天,末將已準備好明日談和事宜,還請王爺放心。”
“磨墨吧。”她輕輕一嘆,鎮紙鋪開,提筆便打算把冊子里的內容謄抄下來。
謄了一會,她突然停下動作抬眸看衛玦,“你說,若不分兵南援,本王會敗嗎?”
衛玦幾乎沒做考慮,立刻搖頭,“不會,王爺用兵如神,不會敗。”
“郕王打了幾次以少勝多的勝仗?”她仿若隨意般問。
衛玦一愣,他并不知陳謙說只有郕王可與離帝抗衡的事,“四次吧。”
“自古,以少勝多總能被傳成神話,為何?”恭王繼續謄抄,閑話家常般接著道。
“因為少,所以被津津樂道。”衛玦接話。
“沒錯,因為少,所以被奉為傳說,可在郕王那里便出現了四次,說明什么?”
“末將不知。”衛玦低頭,不敢回答,話說到這里,他自然已明白恭王為何要與他談論此事了。
恭王輕笑,“本王,不如他。”
京城,萬府。
萬朝云躺在望安樓的藤椅上,身上蓋了條狐貍毛毯,睡得極不安穩。
她,又做夢了。
眼前一片灰蒙蒙,什么也看不見,聽不見,她走啊走,也不知為何要走,就一直走,走了很久很久,終于前方出現了一棵樹,是一顆桃樹,桃樹上結滿了果子。
果子又大又圓,仿若仙桃般。
她伸手想要摘一個,眼前一切突然便沒了。
“小朝云。”
耳邊好像有人在叫她,是陳謙的聲音,“先生,先生!”
她激動的回應,整個人坐起來,夢散去,耳邊傳來窗外沙沙雨聲,哪里還有他的聲音。
“姑娘,您做噩夢了。”柳眉端來杯茶道,“喝口茶,壓壓驚。”
萬朝云搖頭,她現在什么也喝不下,掀開毯子,她起身走到窗邊,往下看去,望安樓下的桃花開得正艷,奈何春雨沙沙,打落了好些花瓣兒。
“花自飄零水自流,如今花都要謝了,能陪我看花的人卻不在,去取個罐子來,算了,花總是要謝的,又何必矯情?是真姐呢?”
她原想把落花收攏到罐子里,做些什么,可想著,不管做什么,總不如落地成泥好。
“山莊有事,她去處理了,姑娘要尋宋姑娘?”柳眉不常見主子哀愁,她總是樂觀開心的,像如今這般對花自憐,很是不習慣。
萬朝云覺得有些冷,提了那狐貍毛毯子披在身上,轉身下了樓,“有先生的消息嗎?”
“沒有。”柳眉道,她說的是實話,最近確實沒有陳謙的消息。
“怎么會?”萬朝云蹙眉,“他肯定是出事了,不然不會沒有消息。”
“姑娘,大人身邊有魚大夫,應該無礙。”柳眉忙去取斗篷,把萬朝云身上的狐貍毛毯子換下來,又給她系好,主仆二人才繼續下樓。
下了樓,萬朝云直接沖去宋是真平日里處理山莊事務的小書房,剛靠近,便聽宋是真道:“陸鎮南也是個人物,怎么就那般輕易的死了呢?他要是不死就好了。”
“按理來說他不該中計,可他偏偏中計了,他一死,大興又失一員大將,哎,屬下看,這回是懸了,莊主,不如讓東家趕緊帶上家人回天慕山?雖然太子會親赴前線鼓舞士氣,可我看沒什么用,他才多大點。”明瞳并不看好林見深的作用。
“你忘了?郕王與咱有仇,就算回天慕山,也不安全。”宋是真搖頭,“可惜,他身邊防守太嚴,自己又警惕,沒辦法刺殺,不然把他殺了,就什么事都沒了。”
“哎,陸鎮南麾下那十五萬水軍和楚家軍二十萬人,潰不成軍,而敵軍沒什么損失。”
“是命嗎?”萬朝云站在門口,沒有進去,她不是第一日才知道路南鎮死,可直到今天,她也還是覺得心驚膽戰。
前世陸鎮南被奸人所害,死得窩囊。
這一世,他一敗涂地,失大興最后一道天然防線,死得不光彩。
是命嗎?
是怎么努力也改變不了嗎?
“四哥呢?”她輕聲問。
“姑娘,太子要去鼓舞士氣,四公子陪同,現在還在宮里呢。”柳眉道。
萬朝云轉身,噔噔噔的跑出了長喜院,冒著雨,路過遇到萬朝英跟她打招呼,也沒顧上。
一口氣跑出萬府,站在府門前,仰頭任憑雨水打在臉上,“柳眉,備車。”
她此刻需要清醒些,只有冰冷的雨打在臉上,她才無比清醒。
跟著的柳眉不敢多問,急得都哭了,聞言立刻去準備馬車。
很快,馬車從車門出來,萬朝云二話不說直接上馬車,吩咐道:“去東宮。”
“姑娘,咱們這樣去能進去嗎?要不讓老爺或者舅老爺帶咱們進去?”柳眉擔憂道。
“四哥在東宮,萬進肯定等在外邊,他有辦法聯系四哥,四哥可以帶我進去,爹和舅舅話多,又得盤問半天,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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