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娟抬起頭來,冷冷地瞧了馮老安人一眼,隨后才道:“老夫人,真話是齊夫人有心攆我出后罩房,假話則是我自己不爭氣,遭齊夫人算計出了后罩房。一切都是奴婢自己個沒有用,平白丟了老夫人的臉。”
馮老安人不瞧紫娟,端起身旁的一盞大紅袍,掀開了茶蓋,用手揮了揮茶香,淡淡道。
“你是不中用,如若你是個中用的,也不會平白被齊氏算計出了后罩房。虧得你在我身邊伺候那么久,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氣”
話音剛落,馮老安人從軟榻上站了起來,由雨燕攙扶著走到了門前,雨燕已經推開了門,準備送著馮老安人回屋。
“紫娟,齊氏如今手里握著管家之權,若是想打發你,不過是彈指間的事,如今不過是看著你在我身邊伺候了這么些年,顧著你與我多年的情分,才沒有吩咐人攆你出去罷了。”
馮老安人回過頭,意味深長地瞧了紫娟一眼。
紫娟這些年在她身邊伺候,為著她做了那么多事,雖說沒什么功勞,卻是有幾分苦勞的。
可紫娟明里暗里借著她的名頭,在府里攬了太多不義之財,她雖然知道,但不好點破,這些年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由著她了。
前些日子齊氏抱了大廚房和小廚房的管事賬簿來查,才發現紫娟這些年在大廚房和小廚房的采買上吃回扣,至少有上千兩銀子進了她的荷包。
逢年過節的時候,借著她的名頭,向下頭伺候的大小管事不知收了多少紅包。
齊氏有心要整治紫娟,也是經她暗中許可的。
紫娟也知道自己這些年借著馮老安人的名頭,在府里耀武揚威慣了,自己所做的那些見不得光的丑事。
每次都有馮老安人來替她遮掩,所以她每次做事都是肆無忌憚地,從沒想過會有這么一天。
這次齊氏之所以如此倉促地把她攆出了后罩房,想必背地里也有老夫人的授意,否則憑著她對齊氏的了解,齊氏斷然不會如此倉促的。
不過老夫人提前趕了自己出去,也是為著自己好,原先府里的那些人是瞧在老夫人的面上,才沒對她出手的,若是那些人知道她失了勢,說不定就會馬上踩上來。
紫娟這樣想著,又跪在了地上,給馮老安人磕了個頭,隨后才道:“奴婢能在老夫人身邊伺候了這些年,多謝老夫人對奴婢的提攜,待奴婢出府之后,奴婢會再來瞧老夫人的。”
馮老安人沒再瞧她,由著身邊的雨燕攙著,就出了屋子,往著隔壁的暖閣去了。雨燕打起了暖閣外頭懸著的竹簾,攙著馮老安人就走了進去。
“其實老夫人攆了紫娟姐姐出后罩房,也是為著她好。”雨燕扶著馮老安人坐在了一旁的軟榻上,又接著說了下去。
“紫娟姐姐年紀大了,雖說已經過了出府嫁娶的年紀了,但也不是嫁不出去。外頭的那些好人家,就等著娶世家大族出來的丫頭婆子回去做管家大太太呢,況且以紫娟姐姐的相貌品性,便是做個小官家的太太,也是使得的。”
“你倒是能看得清。若紫娟繼續留在府里,只怕齊氏容不下她,到時候只怕會鬧將起來!與其到時候讓她們鬧將起來,還不如我現在就賞了恩典給紫娟,放她出府嫁人!”
馮老安人說著,一旁伺候的雨燕已經吩咐人去了茶水房,取了新鮮茶點和茶水過來。
“老夫人菩薩心腸,紫娟姐姐會曉得的。不過如今齊夫人那,咱們是不是再安插幾個丫鬟進去,前些日子安插進去那些,統統被齊夫人打發走了。”
馮老安人不放心那乳母單獨照料虎哥,就在齊氏的屋里安插了些打探消息的丫鬟,可丫鬟還沒進去幾天,就被齊氏給打發走了。
說話間,茶水房伺候的丫鬟端來了一碟綠豆糕和一碟桂花糕,桂花糕的味道極其濃郁,生生蓋過來旁邊綠豆糕的氣味。
馮老安人聞著味道好聞,還沒等雨燕取了夾子過來,自己就先上手抓了一塊,掰成了兩瓣,就往自己嘴里送去。
瞧著那桌上的桂花糕還多,馮老安人想著顧玉棠大病初愈,嘴里肯定沒什么味,就吩咐丫鬟送了一屜桂花糕到了東廂。
東廂里頭,顧玉棠雖清醒過來了,可人還病著,整個人瞧起來秧秧地,林氏放心不下,就喊了覃大夫日以繼夜在顧玉棠屋里照料著。
可畢竟男女有別,若是覃大夫整日待在顧玉棠的房里,難免會遭人說了閑話,所以只有顧玉棠用過午飯后,覃大夫才會過來給顧玉棠診平安脈。
阿華捧著茶水房端過來的湯藥,瞧著歪靠在榻上,病怏怏的顧玉棠,嘆了一口氣,又繼續勸道:“姑娘,為著您的病著想,就算這藥再如何苦澀,您還是要喝點的!”
阿華勸著,朝著一旁在屋里整著東西的冬至使了一個眼神。
冬至一個激靈,馬上就明白了阿華的意思,忙附和了句。
“姑娘,良藥苦口利于病,您的病一直反反復復地,總會在下半夜燒起來,這藥您還是要喝點進去的。”冬至說著,接過了阿華遞過來的青瓷蓮紋小碗,里頭盛著滾燙的褐色湯藥和一把青瓷小勺。
“姑娘,馮老夫人讓人送了些桂花糕過來,待姑娘把這藥喝完之后,姑娘就吃幾塊桂花糕,好解了嘴中的苦澀。”
冬至話音剛落,就把方才阿華遞給她的湯藥擺在了顧玉棠的床頭小幾上。
顧玉棠看都沒看那小幾上頭的湯藥,而是抬起頭來,環視了屋里一圈,沒瞧見大寒的身影。
她以為大寒是跑出去了,就問了一旁的阿華道:“阿華,大寒那個傻丫頭去做什么了怎么半天沒瞧見人影,是不是你又把她放出去了”
被自家姑娘這么一問,阿華才想起來自家姑娘還不知,林老夫人把姑娘染了風寒的事情怪在了大寒頭上,還斥責了大寒沒用照顧好姑娘,喊了幾個婆子把它關在了柴房里頭。還說了待姑娘病好之后,就喊了人牙子進府,把大寒給發賣了。
大寒畢竟在姑娘身邊伺候了這么些日子,若是就這樣被老夫人喊了人牙子來發賣了,姑娘日后問起,把這事怪在她們頭上可怎么辦
阿華這樣想著,抬起頭瞧了自家姑娘一眼,打算把這件事和姑娘說清楚,正要說話的時候,冬至卻搶先她一步。
“姑娘,大寒姑娘如今被關押在柴房里頭。那日姑娘燒起來的時候,老夫人親自過來瞧了您一趟,問了大寒姑娘些事情,誤以為是大寒姑娘害得姑娘您著了風寒的,就吩咐灶上的婆子把大寒姑娘關押在了柴房。”
冬至說著,頓了一下,又道:“老夫人還說了待姑娘病愈之后,喊了人牙子入府,把大寒姑娘發賣了。”
“又不是大寒害得我著了風寒地,祖母為何不查清楚,怪在她頭上做什么那日回來,是我喊了大寒開窗的,我明知自己染了風寒,還叫大寒開窗吹風,這才病情加重的。”
顧玉棠說罷,正要吩咐阿華去請了林氏過來。
阿華覺得顧玉棠此舉太過草率,若是為了個大寒,姑娘和老夫人吵起來可怎么辦姑娘的風寒才好些,身子還虛著,可經不得累。
為著顧玉棠的身體著想,阿華忍不住,最終勸了句。
“姑娘,我和大寒都是姑娘貼身伺候的丫鬟,姑娘感冒發熱,原就是我們沒好好照顧姑娘。姑娘不必為了我們,去和老夫人爭辯。如今姑娘身子還沒好全,老夫人說的是待姑娘病愈后才處置大寒,咱們還有時間。”
聽得阿華這樣說,顧玉棠一顆懸著的心,才逐漸放了下來。
那日是她太貪涼了,以為只是發熱罷了,就吩咐大寒打開了屋里的窗戶,吹吹風,散散熱氣也就好了。誰知道會越吹越嚴重,最后竟然頭疼欲裂,暈了過去。
顧玉棠歇了半晌,覃大夫就提著藥箱過來請平安脈了,瞧著顧玉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以為她是為著自己的病在發愁,隨口安慰了句。
“三姑娘的病,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若是照著我的藥方繼續吃下去,相信不日就會痊愈了。三姑娘無需再為著這病發愁了,得振作起精神來!”
覃大夫如今不過三十,穿著一身青藍色的粗布衣裳,和藥鋪里頭那些個穿著灰色粗布裳的大夫,明顯的格格不入,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覃大夫是哪家的公子哥出來行醫看診呢。
瞧著顧玉棠沒做半點反應,覃大夫正要接著說下去的時候,一旁的阿華就把他拉到了一旁,低語道:“覃大夫就別說了,我家姑娘如今正為著大寒的事發愁呢,若是覃大夫沒什么事,就請回吧!”
話音剛落,阿華喊了冬至親自送著覃大夫出了東廂,一路之上,覃大夫還是喋喋不休地問了幾句,“冬至姑娘,三姑娘到底是怎么了?病愈之后不開心嗎”
冬至無意與他多言,就道:“覃大夫還是老老實實看診吧,不該問的,就別問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