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媽這些日子還聽說,那定武侯世子心中已經有了中意值之人,是澄江顧家的三姑娘,如今就住在這個府里,整日和定武侯世子如膠似漆地膩在一起。
若她們貿然去求了定武侯世子娶了郡主,定武侯世子不會答應不說,還會把她們給趕出來。
若這些事情再傳到了那位顧家姑娘的耳中,指不定又要鬧出什么風波來了
如今她們是來顧家做客的,雖說身后有著沐王府做靠山,可是也不能無緣無故,借著沐王府來壓著顧家吧
再說了,她也聽說過,澄江府的顧家和石屏的顧家,朋普都是一家人,雖說已經分家,可打斷骨頭連著筋,若她們動用了沐王府的地位來壓澄江顧家,只怕其他兩家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所以,張媽媽不能讓碧落這樣去做,把碧落拉到了一旁的角落,打算把此事的前因后果給她說清楚。
“碧落姑娘,雖說郡主待我們情深義重,可是我們也不能做出這樣的糊涂事。那定武侯世子是何許人那是定武侯府的嫡子,定武侯夫人陶氏的心頭肉,陶夫人寵著世子,事事依著順著。”
陶氏去麗江和王妃娘娘退婚,也是為著世子心里頭有了那位顧家姑娘。”
張媽媽這樣說著,碧落終于是明白了些。
就是為著定武侯世子心里頭裝了位顧家姑娘,定武侯夫人才敢冒著得罪王府的風險,去了麗江和王妃娘娘退婚的。否則,她想著那位定武侯老夫人陶氏,也不敢做出的得罪王府之事。
“媽媽的意思是定武侯世子心里頭已經有了那位顧家姑娘,無論如何都是不會娶了我們郡主的,那我們郡主怎么辦豈不是要嫁到了那不相熟的夫家去”
碧落心里頭惦記著沐小郡主,生怕自家郡主吃半分苦,說這事的時候,眼中已有淚水在不斷涌動。
張媽媽自己心里頭何嘗不裝著郡主沐小郡主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就連王妃娘娘,接觸沐小郡主的時間,也沒有她長。
她正是為著郡主著想,才帶著郡主出逃的。只不過她帶著郡主出逃這件事,事先她就已經告訴了王妃,是王妃默許了,她們才能成功出逃的。
否則,以沐王府守衛得森嚴,想要成功把郡主帶離沐王府,只怕難比登天!
張媽媽寫了信回去,一來是告訴王妃郡主在朋普,尚未性命之憂,二來則是請求王妃想想辦法,讓郡主嫁去平寧侯府,著實是害了她的呀!
“碧落,平寧侯府也沒有咱們想的那樣不堪,平寧侯大公子是先頭夫人所生的,如今這位平寧侯夫人雖說是繼室,卻待大公子極好。
如今是瞧著大公子馬上就要入職翰林院了,才想著把婚事辦了,為著侯府的體面著想,平家二太太才找來了咱們家。”
張媽媽擔心碧落還不知事情的原委,以為那平寧侯府是什么豺狼虎豹之地,就和她細細說了那平寧侯府。
郡主只是沒與那平寧侯大公子見過,若是見著了,說不定就喜歡上了呢?
張媽媽心中是這樣想,可她知道,沐小郡主心頭不是這樣想的。
郡主心里頭是一千個,一萬個瞧不上那平寧侯府,對那個平寧侯大公子,更是沒什么好感。
碧落聽了張媽媽方才那番話,以為她是不想幫著郡主出主意了,忙扯了扯張媽媽的衣角,急道。
“媽媽,咱們家是王府,那平寧侯府不過是侯府,郡主嫁過去了,豈不是低嫁到時候若郡主回門去了麗江,麗江那些個平時就對咱們指指點點的人家,說不定又在背地里笑話咱們了。”
沐小郡主是郡主,身份高貴,嫁個一個侯府嫡子,的確是低嫁,有些委屈了。
若那嫡子是日后承襲侯府爵位的,倒也不算委屈;若是個無所出,空占了個嫡子名號,往后的日子,可是難挨了。
張媽媽和碧落在耳房里頭說了半個時辰,沐小郡主就喊了丫鬟蹲在窗下,聽了半個時辰。可張媽媽和碧落是躲在屋中的角落說話,那丫鬟隔得遠,沒聽清楚多少,只聽了些大概。
見屋里熄燈之后,那丫鬟才站起身來,去了沐小郡主的屋里回話了。
先前,張媽媽在和碧落說話的時候,就瞧見了窗外有身影在攢動,就知道是有人又在聽墻角了。不用說,那一定是郡主身邊伺候的丫鬟。
郡主對她們這些從麗江一起下來的丫鬟,實在太不放心了。
“媽媽,若是叫那丫鬟把我們今夜所說的,報到了郡主那里,郡主怪罪起來,咱們可怎么辦呀”碧落神色有些慌張,手心里已經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緊緊抓著那塊繡紅荔的手帕。
張媽媽熄了外間點著的油燈,端了一盞青花瓷折紙的蓮紋燭臺走到了歇息的里間,里間里頭擺了兩張軟榻,碧落如今就坐在其中一張軟榻上,神情恍惚,臉色發白。
她心里頭是想為著郡主謀劃的,可又怕郡主知道了她的計劃,怪她多管閑事。
她如今正陷入了兩難的地步。
郡主待她恩重如山,把她從一個外院掃灑的小丫鬟,提拔到了她身邊貼身伺候的大丫鬟,郡主如今要嫁給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她怎么能不為她著急
可郡主向來獨斷專行,不愿別人插手自己的事,更何況是這種婚姻大事。她一個丫鬟來插一腳,確實有些說不過去。
張媽媽把吊在屋里暖爐上頭的銅壺取了下來,把里頭的開水倒進了個青花瓷的蓮紋茶壺里,從八寶架上的茶盒里抓了一把碧螺春,扔進了那茶壺里頭。
晃蕩幾下,那開水有了茶香味,迅速倒進了一般綠釉青瓷的茶盅里。
把茶盅遞到了碧落手上,張媽媽不放心她,怕她誤了事,又提醒了句。
“碧落丫頭,今晚我與你說的這些事,不許向外人提起。便是郡主問起了,你也要推說不知道。若是今夜你我之間說的這些話傳了出去,到了郡主耳中,只怕郡主不會輕易饒了你我的。”
張媽媽說著,自己端起了一個茶盅,喝下了幾杯熱茶。
西廂里,姜知明盤腿坐在屋里的羅漢榻上,吩咐石頭打開了正對著羅漢榻的窗戶。
剛開窗,屋外滿天繁星瞬間映入眼簾,今夜的星空很美,也不知顧玉棠那傻丫頭,有沒有讓阿華開窗,和他一起共看這滿天繁星
夜里風大,露水重,自家哥兒又是正對著那窗戶,很容易發涼感冒,就吩咐茶水房的婆子,生了個銀絲炭的暖爐,送到了里屋。
姜知明往常是不用暖爐里,叫上關緊了門窗,外頭的風吹不進來,屋里自然也就暖和了。可如今窗戶大開著,若是不燃個暖爐,這涼風還真是會把人吹病了。
“公子,方才馮老夫人屋里灶上的馬婆子來咱們院里,找小廚房的廚娘吃酒,說起了今日在前廳發生的一些事。”
石頭手里端了一盞熱茶,可心里頭惦記著要和自家公子說今日前廳發生的事,就沒把茶水擺在高幾上。
姜知明聽著石頭話只說了一半,還有一半噎在嘴里,沒有說出來。轉過身接過石頭手里的茶盞,就道:“石頭,你有什么話,不妨直言!這樣藏著掖著,倒不像是你了。”
石頭望著眼前的姜知明,他不知此事該向公子說好還是應該瞞著公子,不和公子說
方才他去茶水房端茶水的時候,聽見了廚娘和馮老安人屋里伺候的馬婆子說起了今日前廳里頭發生的事,今日顧府來了位貴客,就是那位沐小郡主,和公子曾經有過婚約的沐小郡主!
那位沐小郡主,一見到顧家姑娘,說起話來,夾槍帶棒地,當著眾人的面就向顧家姑娘說,要顧家姑娘做她的丫鬟,帶著她游歷朋普。
石頭聽見婆子說這話的時候,當即就為顧家姑娘打抱不平,顧家姑娘一個千金小姐,怎么能去做伺候人的丫鬟雖說她是郡主,可也不能這樣毫不顧忌。
看著石頭低著頭,一副若有所思地模樣,以為他是在想著事情,準備告訴他。
可等了大半天,石頭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仍舊愣愣地杵立在原地。
姜知明心中頓時就生了大氣,臉色已經有了細微的變化,正要發作的時候,既聽見石頭不緊不慢地來了一句。
“公子,沐小郡主已經到了朋普,如今就住在咱們府里,今個馮老夫人喊了顧家姑娘過去,所說的貴客,就是那沐小郡主了。”
“什么麗江沐王府的沐小郡主到了朋普,如今就住在府里,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姜知明顯然有些不相信,那位傳聞中的沐小郡主,如今怎么會突然來到朋普
難不成是為著他來的
姜知明心中疑惑,但細細一想,應該不是。先不說母親已經去了麗江和沐王妃退了婚,就是這沐小郡主,也不知道他如今就在朋普。
所以她來了朋普,必定不是來找他的。
但曾經和她有過婚約,如今又住在顧府里頭,日后出門的時候,他可得注意了,莫要遇見了那沐小郡主才好。
外頭的風漸漸大了起來,把暖爐里頭的銀絲炭吹得出現了火焰,火焰在風中隨風舞動,銀絲炭燃燒的速度加快了。
關上了那道正對著姜知明羅漢榻的窗戶,上緊了栓子,石頭轉過身,又說了句。
“公子,您以前和沐小郡主有過婚約,雖說太太已經去退了婚,可難保那位沐小郡主就沒恨上公子如今沐小郡主住在府里,公子還是小心謹慎得好。”
姜知明‘嗯’了一聲,就吩咐石頭下去了。
躺在平軟的羅漢榻上,姜知明心中還在想著沐小郡主貿然到訪之事,這件事情,還是得找二奶奶問問清楚再說,探探她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南院書房,顧禮華的書房。
因著城外莊子遞上來的帳出了些問題,顧禮華親去莊子上頭查過賬,拿了莊頭的賬本,和府里的賬本,在書房里頭對起帳來。
蔡氏拖著孱弱的病體來看了一眼,沒說幾句話,顧禮華就吩咐下人攙著蔡氏出去了。
親眼瞧著蔡氏走遠了,紅姨娘這才命人提著食盒,往書房去了。
推開了顧禮華的書房,紅姨娘接過丫鬟手里的食盒,把食盒里頭的那碗牛肉面擺在了書案旁的雕花鏤空的高幾上。
顧禮華扔在翻看著手里的賬本,匆匆掃過幾眼,扔到了一旁,又從書堆里抓出一本,又是掃過幾眼,隨即扔到了紅姨娘的腳下。
最后看了七八本,原先還平淡如水的臉色,瞬間變得青紅不接,抓起了書案上的一本賬本,重重地砸在了那高幾上。
“這些個都是什么賬本那些個莊頭真當我什么都不知道嗎?那么大的一個莊子,一年收入才幾百兩,剩下的那些錢呢?全進了莊頭的腰包里!”
見顧禮華氣得急,紅姨娘馬上叫丫鬟送了一盞茶過去,丫鬟還沒走到顧禮華身邊,手中的茶盞就叫顧禮華一把打翻了。
丫鬟當即就被茶水燙了手,可沒敢喊半句話,生怕撞在槍口上,顧禮華拿她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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