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禮華走遠后,紅姨娘身邊貼身伺候的丫鬟春兒忙緊緊關住了屋門,攙著紅姨娘到了里屋歇息,接過了茶水房丫鬟遞上來的茶盞,春兒擺在了紅姨娘身旁的高幾上,低聲勸了幾句。
“夫人,老爺心里頭是裝著夫人的,夫人您又何必與他置氣呢?大太太才死了不久,老爺三不五時念叨她幾句,也是人之常情。
若是老爺不念叨幾句大太太,若傳了出去,外頭的人豈不是要說老爺薄情寡義了”這個春兒,便是那日在后罩房,幫著紅姨娘解圍的那丫鬟。
紅姨娘身邊伺候的丫鬟不多,大多都是顧禮華和馮老夫人指來她屋里伺候的,唯有這個春兒,是自幼就陪在紅姨娘身邊的丫頭。
捧起了高幾上頭擺著的那盞玉露茗茶,紅姨娘飲了幾口,卻又放下了,看著眼前正望著她的春兒,淡淡道。
“春兒,你就真以為老爺心里頭裝著我就沒裝著旁人春兒,你別忘記了,我是從蔡大太太屋里出來的,當時老爺不過是瞧著蔡大太太命不久矣,見我長得有幾分姿色,才納了我做妾室的。
老爺當初之所以義無反顧地納我做妾室,不過是想要氣氣蔡大太太罷了。那個時候蔡大太太已對他心灰意冷,他心里頭有氣,想要借口納我做妾室,不給蔡大太太面子而已。”紅姨娘說著,一旁聽著的春兒忙捂住了她的嘴。
“夫人,這些話咱們在自己屋里說說也就罷了,若是傳了出去,到了老爺的耳中,只怕老爺又要責怪夫人了。”
春兒望著眼前一副幽怨模樣的紅姨娘,和當初的蔡大太太,又有多少分區別呢?
“我如今懷著他的孩子,他心里顧念著這孩子,斷斷不會輕易責罰我的。如今我要做的,便是當上這顧府的掌家大太太,即便我如今代掌了管家大權,可也是老夫人有心不讓齊氏來管家,才把這管家大權交給我的。”
紅姨娘說著,眼睛又一次濕潤了起來,春兒瞧見了,趕忙拿出了隨身帶著的手帕,輕輕擦了擦紅姨娘眼角的淚水。
馮老安人知道齊氏有心想要這管家大權,馮老安人借口把管家大權交給了紅姨娘,這才絕了那齊氏的心。
不過那齊氏,由此也恨上了那紅姨娘。
說到底,紅姨娘和那齊氏,終究不是姓顧的,終究是外人,所以不論是馮老夫人還是顧禮華,都不愿把這掌家大權交到她們兩人其中一人的手上。
顧禮華能讓紅姨娘代掌了管家大權,不過是看著她性子軟,好拿捏罷了。
“夫人快別胡說了!先前馮老夫人已經喊了春燕姑娘過來,說是老夫人醒了,想要喊了夫人您過去說幾句體己話。聽春燕姑娘話里頭的意思,老夫人喊了夫人過去,像是去商量那掌家大太太的事宜的。”
春兒這樣說著,忙把紅姨娘攙到了梳妝臺前,打算重新給紅姨娘梳洗梳洗,讓旁人看不出紅姨娘哭過的模樣。
幫著紅姨娘梳洗完畢后,春兒又喊了兩個伺候的小丫鬟進來,幫著紅姨娘簪了發髻,換了身前幾日剛做好的大氅,就往著后罩房去了。
已經入了夜,后罩房里頭仍舊是燈火通明。馮老夫人吩咐丫鬟們籠起了地龍,整間屋子里很是溫暖,就像是在太陽高照的夏天一樣,窗戶縫馮老夫人也吩咐丫鬟用紙糊了幾層,這才沒透風進來。
顧玉棠坐在馮老夫人的身旁,聽著馮老夫人說話。
半個時辰前,顧玉棠剛剛梳洗完畢,春燕就喊了丫鬟來報信,說是馮老夫人醒了過來,想要請了她過去敘話。但顧玉棠并沒有著急著過來后罩房,而是先去了林氏屋里,和林氏通報過后,林氏允準了,顧玉棠才來的后罩房。
“棠姐兒,聽你祖母說,再過些日子,你們也該回澄江了。你這一走,馮祖母倒還真的有些舍不得。不過聽你祖母說,你和知明哥兒的婚事已經定下來后,我就不得不放你走了,若是我一直把你留在我身邊,只怕你祖母該不高興了。”
馮老安人說著,喊了春燕遞了幾碟茶點上來,擺在了顧玉棠身旁的小幾上。
“好孩子,快些嘗嘗!這些點心都是馮祖母方才下廚做的,知道你愛吃芝麻酥和綠豆糕,我特地做了很多,給你帶在路上吃。”
話罷,馮老安人親自拿了一塊還冒著熱氣的芝麻酥,塞到了顧玉棠的手上。
接過了那芝麻酥,顧玉棠湊近鼻子聞了聞,果然很香,滿滿的芝麻香味。
顧玉棠用了小半塊,沖著馮老安人笑了笑,就道。
“馮祖母有心了,棠兒還不急著回去。馮祖母做了這么多點心,只怕擱不住,要回潮了。
不過棠兒一定會竭盡全力,把它們全部吃完的,這樣也算是不辜負馮祖母的一番好意了。”
“好孩子,難為你了。這么晚了還過來,一會回去的時候,我喊了春燕親自送著你回去,你可是我那老姐姐的心頭肉,我可不敢讓這心頭肉有了半分的損傷。”
馮老安人看著顧玉棠吃東西那模樣,很是可愛有趣,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顧玉棠被馮老安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正要開口說話的時候。就見春燕急急忙忙地從外頭走了進來,朝著顧玉棠這邊瞟了一眼,又迅速轉過頭去,去到了馮老安人身邊。
春燕仍舊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生怕被顧玉棠聽到了什么不該聽到的一樣,湊近了馮老夫人的耳畔,用著只有彼此能夠聽到的聲音道。
“老夫人,紅姨娘過來了!奴婢推說老夫人有要事要和她商量,就把她請了過來,眼下人在外頭,要不要奴婢去把她請進來”
“如今棠姐兒還在屋里,你先把她帶到了隔壁的耳房,待我和棠姐兒說幾句話,再過去見她!”馮老夫人話音剛落,春燕得了吩咐,當即就退了出去。
看著春燕急急忙忙進來,又慌里慌張地退了出去,這很難不讓人懷疑,方才春燕必定是說了要緊的事,馮老夫人想定主意后,當即就差遣她下去辦了。
見春燕出去后,顧玉棠笑著拿起了小蝶里頭的一塊綠豆糕,遞給了身后的阿華,把那點心遞到阿華手上的同一時間,顧玉棠低聲囑咐了阿華幾句。
“跟著春燕下去!看看她在搞什么若是得了消息,馬上回來報我!”
阿華接住了顧玉棠遞給她的綠豆糕,隨后借故離開了馮老安人的內室。
見著阿華走后,顧玉棠就問了一句。
“馮祖母,春燕姐姐是下去做什么了怎么才來了不到一刻鐘,又下去了莫不是春燕姐姐出了事情”
聽著顧玉棠這樣問,馮老夫人抬眸瞧了她一眼,棠姐兒素來是個聰明的,林氏也和她叮囑過,讓她不要卷入到二房這些個瑣事中。
那這件事,她就沒有必要再向棠姐兒隱瞞了,捧起了高幾上擺著的那青瓷茶盞,馮老安人還沒喝下,就道。
“棠姐兒,我喊春燕請了紅姨娘過來,有些事情想要和她商量。紅姨娘腹中已有了咱們顧家的孩子,只是她如今還操勞著府里的瑣事,我想讓春燕替了她,代掌了這管家大權。”
想要讓春燕接替了紅姨娘,代掌了管家大權馮老安人這又是鬧得哪一出紅姨娘才代掌了顧家不久,就又要換人了
難不成是馮老安人心底里已經有了新的掌家大太太的人選
顧玉棠心里思慮再三,想著還是把這件事問清楚了,問清楚后再說。
“馮祖母,六叔父才讓紅姨娘代掌了管家大權沒幾日,您就要讓春燕代了紅姨娘,來掌家
府里的丫鬟婆子好不容易才聽了紅姨娘的話,若是這樣頻繁的更換人事的話,只怕地下伺候的丫鬟婆子心中會有所猜測。”
“棠姐兒,我已經和你六叔父商量好了,讓紅姨娘好好養胎。這些日子府里的大事小事,就交由春燕親自做主。待過些時日,紅姨娘把腹中孩子生下來后,我就著手準備讓新的掌家大太太過門了。”
馮老安人說話的模樣,像是心中已經想定了主意。
“馮祖母已經選好了新的六叔母的人選是哪家的姑娘呀若是這位新太太嫁過來后,可以考慮讓晟哥兒養在她的膝下,這樣有新太太護著,也能震懾震懾府里那些個欺壓主子的丫鬟婆子。”
晟哥兒沒了蔡氏的教養,能寄養在那位新太太的屋里,也能護他周全了。
顧玉棠心中是這樣想的,只是不知馮老安人心中,是否也是像她這樣想的
“棠姐兒,關于六郎媳婦的人選,蔡氏走后,我就和你祖母商量過了。我們一致同意了讓馮家的二姑娘入府,那馮家的二姑娘,是我的親侄女,和六郎也是表親。
若是嫁過來了,看在我的面上,也能對晟哥兒有所照顧。”馮老安人看著眼前顧玉棠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一字一句地說著。
顧玉棠沒想到,原來祖母已經和馮祖母商量好啦,想要納了馮家的姑娘入府,做了六叔父的繼妻。
的確,若是馮家女入府的話,看在馮老夫人的面上,確實會對晟哥兒多加照顧,只是馮家女畢竟和馮老夫人是一衣帶水地,只怕六叔父會介懷這一點。
倘若那馮家女對晟哥兒照料不周的話,馮老夫人看在她是馮家女的份上,也不會過分苛責。還有只怕到時候那位馮家女入門,那紅姨娘更是無處安身,這二房勢必是要亂成一鍋粥的。
與其娶了馮老夫人的侄女入府,還不如讓蔡氏的親妹妹入府。
她早就打聽好了,蔡氏還有一個一母同胞的親妹妹,還沒有出嫁,前些日子為著蔡氏的喪事,耽擱了她的婚事。
正好她和蔡氏的關系最好,蔡氏出殯的那日,她還親自過來送了一程,顧玉棠也親自見過她,生的很是不錯,是個美人。若是她能順順利利地嫁過來,一定能教養好晟哥兒的。
只是顧玉棠也知道,以她自己,是說服不了馮老安人的,但即便知道自己說服不了馮老安人,她還是大著膽子勸了幾句。
“馮祖母,你既說那紅姨娘懷了六叔父的孩子,若是再娶了那掌家大太太回來,那個時候想必紅姨娘已經生下孩子,而掌家大太太卻沒有自己的孩子。即便您把晟哥兒養在了新太太身邊,可那終究也不是新太太的孩子。
到時候若是新太太見紅姨娘得了六叔父的寵愛,再鬧出個什么爭風吃醋的事情來,只怕這做了媒人的馮祖母,臉上也不好看吧?”
看著馮老安人面上流露出來的表情,顧玉棠就知道,此事一定還有轉寰的余地。
馮老安人心中也不希望家宅不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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