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背她回去吧。”……
徐緩而富有磁性的男性中音傳入眾人耳中，眾人循聲望去，就見身穿一襲青色布衣的男人從山石后頭走了出來。
他約莫而立之年，長身而立，膚色接近于麥色，不笑不怒，神情平和，但往那一站，便有一種疆場的風霜撲面而來，沉穩而滄桑。
當然，他身后還跟著個更為年輕的福生。
“將軍。”蘇嫻愣了愣，脫口而出。
雖然她已經猜到他來了，但親眼看見他出現，還是忍不住驚訝。
“什么？”在場眾人聽見蘇嫻的稱呼，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
只有沈霧沈大夫的表情，沒有多少驚訝。
看樣子，他早早就知道了。
“還是我背她回去吧。”嚴謹重復道。
蘇嫻愣愣點頭。
嚴謹走過來，打量了一下蘇嫻半扶半抱著冬歌的姿勢，便索性將冬歌抱了起來。
冬歌分明是哭迷糊睡過去了，但她爹一抱她，她好像有所感覺似的，在睡夢中哼哼了幾句，嚴謹低聲安撫道，“沒事的，爹在呢。”
她乖巧地“嗯”了一聲，立馬就安靜下來了，整個人都靠在她爹懷里，小手抓著嚴禁的前襟，安心地睡了過去。
到底是最熟悉的人，哪怕是睡著了，是她爹在這兒，她應該也是能感覺到的吧。蘇嫻這般想著，心中甚是安慰。
睡夢中的冬歌，緊緊抓著她爹的手，明明已經回了房間，可就是不肯撒手。
嚴謹也沒有辦法，更不舍得生拉硬拽將她的手給掰開，就只能任她這般抓著。
蘇嫻給嚴謹倒了杯茶，忍不住問他道：“……將軍就這么離開京城，也沒有關系么？”
嚴謹聞言一頓，詫異地看著蘇嫻，“阿月？”尾音微微上揚。
半年不見，這丫頭似乎不只是個頭長了、模樣水靈了，連性子都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蘇嫻不解：“什么？”
“以前，你可是很怕我的。”言下之意是，如今怎么不怕了？
蘇嫻又愣了一下，連忙低下頭，“……不是，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不是……不是怕將軍你，我……阿月是……是有別的……”原因。
突然一下就被打回原形，支支吾吾，話都說不利索了。
“你瞧你，剛想夸你有進步了，你怎么就又退回去了。”嚴謹半開玩笑道，“你不必慌張，也不必怕我的。”
“……沒、沒有。”蘇嫻依然頭都不敢抬。
算了。嚴謹也覺得自己是強人所難了。
這個小丫頭怕是從一開始就被他給嚇著了，打從那時候從來都不敢正眼瞧他。方才好不容易大膽了一回，還被他給嚇回去了。
以后，她還不知道要后怕多久呢。
“這半年里，孟夏冬歌都有勞你費心照顧了。多謝。”
“……沒、沒有的事，他們自己就能照顧自己的，我……我沒有做什么的。……”蘇嫻連忙擺手，緊張得一邊說話一邊往后退。
你別緊張。……
嚴謹是想叫住她的，但瞧她嚇成這般模樣，也不忍心再說什么嚇著她了，話到嘴邊便給咽了回去。
“你不用推辭，孟夏雖然從小就不在我身邊，又是男孩子，的確獨立一些，但年紀畢竟小。冬歌更是個小姑娘家家的，性子還算是好的，也懂事，可難免還有許多需要人照料的地方。就像這兩日，她哭鬧起來不是誰都勸不住么？就更得耐著性子安撫她了。這半年里，冬歌沒少心血來潮想干什么干什么，沈大夫也同我說了，每次外出，都多虧了有你照料他們。”
蘇嫻低著頭，紅著臉說道，“……將、將軍過獎了，阿月本來就是負責照顧冬歌的，照顧好他們，是阿月分內的事情啊。不用將軍夸獎。”
“而、而且，要不是將軍給了阿月上學堂的機會，又讓阿月照顧孟夏和冬歌，讓阿月跟著一起來藥王谷，阿月也沒有機會拜師父為師，學到醫學藥理，這……這一切都要感謝將軍慷慨大方，給了阿月機會。”……
小丫頭怕他是怕他，倒是將這些個事情記得挺清楚的。
嚴謹心中有些好笑，臉上倒是還是一如既往，沒什么表情，就點了點頭，說道：“那些事情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往后我不在身邊，冬歌還要有勞你照料，她打小沒有娘親，跟別人也都不親近，就與你格外的親，你就多費心。”
“……會、會的。將軍放心。阿月……阿月會好好照顧冬歌的。一定不會讓她受一點傷害。”
“嗯，把她當妹妹一樣疼愛就夠了。”
咦？當妹妹一樣疼愛？
蘇嫻愣了一下，不敢相信地抬頭去看嚴謹。
正好，嚴謹也看著她。
目光相遇，四目相對。
只一瞬間，蘇嫻便跟做錯了事情一樣，連忙又倉惶無措的低下了頭。
“我，我我……阿月只是個下人，不敢妄想當冬歌的姐姐。阿月一、一定會盡心盡力照顧好冬歌的。”
嚴謹卻說道，“可是冬歌她喜歡你啊，一直都管你叫月姐姐。那你這月姐姐拿她當妹妹疼，月并沒有什么不妥的。”
十九叔這語調過于輕松過于自然，輕松自然到，蘇嫻一時間都不敢相信，這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
可，可的確是他呀。
蘇嫻也是不敢再抬頭了，生怕會再一次與他目光相遇。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十九叔看她的眼神有些怪怪的，可究竟是哪兒不對勁，她一時間也說不上來。……
嚴謹突然說道，“這次離京走的倉促，待會兒便要啟程回去了。”
什么？
蘇嫻怔了怔，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剛才你不是問我，就這么離開京城，也沒有關系么。我是在回答你啊。”嚴謹看著蘇嫻，眼底似乎有笑意。
“如今想離開京城不太方便，所以這一趟來就用了一點小手段，不過無傷大雅的，及時趕回去便是了。”
蘇嫻愣愣點點頭，也不敢再問什么了。
十九叔都與她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只怕他如今的處境，堪憂啊。
可就算如此堪憂的處境，他還是想盡辦法來這一趟。
這也足可證明，孟夏與冬歌于他而言，究竟是有多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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