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嫻這一次，嚴格算起來，并不能算是出師，頂多算個半途而廢。幸好她是外門弟子，若是內門弟子，可就不是這般輕易說要走便能走的了。

也幸好，于朝宗前輩這個做師父的開了口，說他答應了他的小徒弟，可以讓她暫時將學業放下，回去將家事處理完畢，再回來繼續修習。

但有一個條件，蘇嫻如今尚未出師，算不得大夫。出了藥王谷，她就不能以醫者自居，更不可隨意給人看診，否則，便是觸犯了門規，是要被逐出師門的。

蘇嫻也鄭重地再三保證：“師父，我絕對絕對不會拿我是您徒弟的這個身份出去亂招搖的。阿月一定一定老老實實地辦完將軍交待的事情，辦完就回來。”

“你可得記住你說的話。你要是在外面敢亂來，你大師伯可與你沒完。”

“師父放心吧。阿月定當謹遵師父教誨。保持本心。”

入夜，冬歌抱著她的枕頭就上蘇嫻的房間來了。

進門第一句話便是：“月姐姐，今天晚上我要跟你一起睡。”說完，直接就脫了鞋，鉆到她被窩里去了，全然不給拒絕的機會。

蘇嫻哭笑不得。

自從兩年前她堅持讓冬歌自己一個人睡之后，冬歌已經許久不曾鉆過她的被窩了，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蘇嫻關了門，返身走回了床邊。

“冬歌？”

冬歌這才從被子里探出了頭來，訕訕笑道，“月姐姐。”

“說吧，你究竟想說什么。趁現在。”旁人不知道她這小丫頭，她還能不知道她那點小心思？一看她露出這種笑容，就知道她沒少憋著壞。

“嘿嘿嘿……”冬歌干笑了兩聲，說道，“月姐姐，你如今都十八歲了，按照尋常人家的姑娘來說，像你這么大的，兒女都繞膝了。我爹這個時候找你回京，說不定是要給你說親事的。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我爹給你說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親事，你可千萬千萬別答應。當然，我爹要是自己要娶親，你也一定一定幫我攔著！”

“將軍要給我說親事，我拒絕也就罷了。將軍若是想娶親，我怎么攔著？我又不是他女兒。”

“可你能當我后娘啊。”冬歌一著急，脫口而出。

“后娘？”蘇嫻當即露出詫異的神情，“你就是打的這個這個主意啊？我就長得這么像后娘的命么？”

冬歌也是一臉的糾結，說道，“不是。但是……反正，你，你要爭取主動出擊，我們家要是非得有一個后娘，我覺得，是你也挺好的。月姐姐，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不懂。”蘇嫻微微一笑，直接給反彈回去了。

冬歌就抓耳撓腮地難受啊。

都怪嚴孟夏那臭小子給出的餿主意。說什么讓月姐姐當后娘，月姐姐好像一點都不想當他們的后娘呢。

“月姐姐，你相信我，我爹人真的很不錯的。”冬歌又突然冒出一句。

蘇嫻的眉毛扭成一個古怪的弧度，險些就笑出聲來了，“將軍人好不好，跟我要不要當你后娘能有什么關系？小孩子家家的不要亂點鴛鴦譜。我這趟回京就是看看，若是沒事，我很快便回來了。”

冬歌：“哦。”

月姐姐果然是不想當他們后娘的。

“行了，你回房睡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我不。我就要跟月姐姐一起睡。”冬歌說完，又將被子拉高，直接將她自己給藏進了被子里。

蘇嫻也拿她沒辦法了。

三日后，蘇嫻便收拾了東西啟程。

冬歌依依不舍的，與沈霧、文殊羽還有杜青楓他們，送蘇嫻出了藥王谷。六師姐秦曼說她怕離別，昨晚便道過別了，今日也就不來送了。

但沈霧他們認為蘇嫻一個女孩子走這段山路不安全，他們三個師兄便堅持送她下了山。

當然，這也是經過師尊們允許的。

山腳下，蘇嫻與他們一一作別，杜青楓這廝一臉的舍不得，就差要拉著蘇嫻的袖子，不讓走了。

當然，最后杜青楓被沈霧與文殊羽給拽了回去，他還依依不舍的喊道，“阿月，你可快點回來啊。”

蘇嫻忙說道，“知道了知道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跟九師兄有什么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呢。這戲也太過了。

就連三師兄都沒有這么表現在明面上的依依不舍呢。

陽春三月桃花開。

不同于藥王谷中四季不變。山下冬去春來，春暖花開，處處柳綠花紅，鳥語花香。

蜀地本就是天府之國，景致更是綺麗，別樣芳菲。

藥王谷在深山之中，下了山，又要翻過一座山，才是外面的泰來鎮。

這三年里，蘇嫻出谷的次數寥寥無幾，除非逢年過節，否則都在谷中，如今突然背上行囊一個人出行，倒覺得有些……嗯，恍如隔世的感覺。

外面天地遼闊。

清水河流經山腳，河面窄、河水淺，其實就是條小河，但這條小河滋潤了兩岸的草木，沿岸的桃花開得紅似火，枝頭春意鬧。

蘇嫻在樹下栓了馬，去河邊打水喝。見河水清冽，就沒忍住脫了鞋襪，下去戲水。

左右時辰還早，她也不怕誤了路程。

“戲文里時常演的，大俠要是路經什么山腳河邊的，準能遇見落難千金，行俠仗義，然后落難千金無以為報以身相許，繼而引發出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話，若是俠女在河邊停留，指不定就能碰見什么落難書生，也能發展出一段纏綿悱惻的愛恨情仇。”蘇嫻自言自語道。

過去，她倒是很喜歡聽這種戲的。十幾歲天真爛漫時，沒少偷偷溜出宮去戲園子里、茶館里聽戲聽說書。

誰知，她剛淌過淺水，想坐上河中的那塊石頭，便見水中飄著青綠色的衣帶子，順著那帶子看去，就見，在那大后的后頭，卡著個人，只有頭露出在水面，半截身子泡在水中。

蘇嫻忍不住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腦門兒上。

你個烏鴉嘴。

好的不靈壞的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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