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夫在祝家這些年，委實沒見過有庶出姑娘這般膽大的。

他到底是在祝家待了三十余年了，往后日子還長著，就是再待個三十余年都是有的。

越是老身越是貴氣，日后真要頤養天年了，出了祝家也是個名聲。

大夫掌了醫堂一方，平日里貪油水之事，祝家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要真是被揭發了，祝家定會處置了此事。

這等事兒本就是一層薄的窗戶紙，而今祝張氏被禁足，張大夫要是被揭發，祝張氏自身都難保就更別提替他說上話。

張大夫垂眸低頭并未開口，祝九也不急著讓他回話，只是朝金姑姑交代：“去端把椅子來，張大夫畢竟有了些年紀，站的時候長了難免腿腳不靈光。”

金姑姑頷首應是，拿來了椅子賞坐。

“謝姑娘賞坐。”張大夫面帶僵笑，抬衣袖擦了擦鬢角的虛汗，隨而坐了下來。

半響過后，又讓金姑姑上了熱茶過來，屋子內也寂靜。

祝九坐在上座心里耐得住，于張大夫而言此事來的突然，他在祝家順風順水這么多年瞧的也多，眼下難免顧慮得多。

屋內寂靜直到茶盞中茶水過半才打破，張大夫心神定了下來，適才開腔說話：“姑娘有所托，老夫哪能受了姑娘的錢財，只要是姑娘有所交代，老夫能幫襯得上的定是不言二話。”

這雖是祝家庶出姑娘，可見心思縝密的很，竟是不聲不響的拿到了他私藏的賬本。

此物他可是放在家中的物件，怎就被摘抄的一字不落？細想之下，定是有人私下找上了他家夫人。

“我與張大夫并不熟絡，既是張大夫謀財，于我而言便只有銀貨兩訖，童叟無欺！”祝九說罷，金姑姑取來了一疊銀票，足足兩千銀整。

除了銀票，還有一張字據，需得畫押才可拿走這銀錢。

兩千銀，可夠張大夫明里暗里搗鼓上兩三月才可入了荷包的收益，如今這一樁是讓他省事不少。

這世間，確實沒人跟銀子過不去，何況此事又能讓他獨善其身。

張大夫瞧了這字據，凝神想了會，隨后接了字據蓋了手印：“姑娘所托，老夫定當盡心盡力。”

“你只管盡心盡力一回便可，日后你不犯我我便不尋你麻煩。”祝九瞧著時候不早，今日夜里也該消停了，便讓金姑姑差人將張大夫悄無聲息的送出去。

等一走，祝九不禁有了倦意。

金姑姑忙扶著姑娘進了內里去，緊著鋪好了床再替姑娘寬衣。

“不知姑娘可是想好如何處置了祝張氏這事？在奴婢看來，即便付姨娘的死她認了，此事關乎祝家顏面，到時頂了是將人休回去娘家罷了。”

金姑姑的話也是祝九所想的，寬衣后躺在了床榻上，稍稍合上眸子輕啟薄唇：“自食其果定當自食才可，我又豈能輕易放過她。”

說著翻了個身不再言語，雖說只是讓祝張氏一死了之便宜了她，也好過讓人被休回娘逍遙自在的活著。

姨娘故去之前受盡折磨苦難，她是想讓祝張氏嘗一嘗那等滋味。只是上頭還有老祖宗坐鎮，光是想讓祝張氏償命已是一而再的謹慎，便只能如此了。

金姑姑這會滅了燭火推門出去，今日是春杏守夜，瞧著人出來了，春杏低聲道：“姑娘累極了罷？”

“是呢，方才躺下便合眼了。”金姑姑見春杏似是有話要說，使了個眼色離了里屋的門口去了一旁，“你說罷。”

“宵禁前，奴婢瞧著祝語姑娘從主院那邊回來，夜里是在云夫人那邊留了飯。”春杏想著，先前祝語與祝湘姑娘未曾去主院晨省。

畢竟云夫人是從姨娘抬上來，兩位嫡出姑娘不去主院是常理。

何況祝張氏被禁足，如今反倒去了主院，難免讓人多心一些。

本想著要稟報此事，見著張大夫送走后姑娘便乏累了，也不好再進屋稟話。

聽春杏這般一說，金姑姑不禁挑眉：“你多留意一些，若瞧著明日又去了主院，不論哪位姑娘都記下來，回頭得空你也去主院伺候伺候。”

“是，奴婢記下了。”

近幾日原本在閨園內不走動的祝語與祝湘兩位嫡出姑娘，與云夫人那邊走動了起來。

這院子內，唯獨安分的便是祝夢姑娘。

祝夢姑如今好不容待在主院，只要是火不燒身的事兒，她也懶得去摻和。

至于兩位嫡出姑娘為何突然走動了起來，興許也是因臘八將近，自家母親都被禁足好久幾個月了，也是該出了那道門的時候。

除了這心思，是否還有旁的那就無人得知了。

兩位姑娘均是輪流上主院來，頭一日是祝語姑娘，第二日便是祝湘姑娘，每日都要在這邊留飯。

她們是嫡出姑娘，即便云夫人不想留也得留。

劉媽媽這會兒送了人出院子去，折身進了屋，接過丫鬟奉來的茶水端給自家夫人：“也不知兩位嫡出姑娘到底是怎的了，這陣子總是往夫人這兒來走動。”

“臘八近了，又是個節。她們二人來走動，想來也是為祝張氏罷。”云夫人接過茶水輕抿了口，轉而又是嘆息了一聲，“九兒也有好些日子沒來了。自打她生辰過后便一直抱病在南湘園，她身子可好？”

“姑娘的身子好著，這些日子春杏也常來咱們主院走動，跟老奴學著廚房之事。聽她嘴里念叨著姑娘近日里胃口好，人也長了許些。”劉媽媽心知，這些日子姑娘是避著少夫人，恐怕也不僅僅是這么些日子。

估摸著，得等到少夫人生養了過后才會來主院走動。

劉媽媽與云夫人正說著話，外邊伺候在別院的丫鬟急忙進來稟話，喘的上氣不接下氣：“夫人，不好了，少夫人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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