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寡婦狼嚎似的喊叫聲,整個女監都聽到了。
在食堂忙活的陳娘嚇得打碎了一個大碗,顧不得收拾,跑出來盯著趙箭問:“趙大人,怎么會這樣?這是真的嗎?”
好不容易能喘口氣的陳虎剛到門口,聽得差點摔一跤:“媽了個巴子的,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趙箭比著兩個大手,翻來覆去地看,兩眼發直,喃喃地說:“暗地里懸賞超過一千兩白銀,就是十年難遇的大買賣了!”
陳娘捂著胸口直喘氣:“鐘大人沈姑娘,多好的人啊!”
毓兒和鎖兒像兩只受驚的小兔子,瑟縮在最讓人有安全感的陳虎身旁。
臨時食堂里,一片愁云慘霧。
鐘云疏和沈芩,一前一后地走進食堂,看著憂心忡忡的眾人,鐘云疏不以為然:“趙箭還楞著做什么?趕緊去查!”
懵圈的趙箭仿佛被冷水淋頭,從地榻上彈起來,頭也不回地往外沖。
魏輕柔和花桃把李寡婦押解牢靠以后,又重新安排了巡夜,再匆匆趕到食堂,只覺得心跳加速,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沈芩拍了拍陳娘的雙肩,安慰道:“陳娘,你在疫亭也看到了,我也是很厲害的對吧?不要擔心。”
“再說了,這里是掖庭,吃人不吐骨頭的,別擔心了。”
一眾人看怪物似的盯著沈芩,若是以前,提起掖庭還是有去無回的閻羅殿;可自從鐘云疏和沈芩來了以后,就變得大不相同,現在的掖庭,哪還有半點的陰森可怖?
對沈芩來說,背著五千兩白銀的懸賞,是件充滿刺激的新鮮事,先不論這事是真是假,只是這樣想想,就覺得挺好玩的。
一興奮起來,大腦的跳躍思維就越發厲害,所以,沈芩望著眼神各異的眾人,問:“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什么?”鐘云疏簡直不知道該用什么神情面對她。
“不少在偏遠地區的……蠻夷,他們通常會選充滿力量的猛獸當作神靈來祭拜,按地區而異,選擇雄鷹,猛虎,獵豹……保佑部族人丁興旺,繁榮昌盛。對吧?”
“是啊。”陳虎點頭。
“為什么要選黃羊當神呢?”沈芩想不通,“黃羊,就算是黃色叉角巖羊那種,再高大威猛,也是食物。被虎豹豺狼捕食,或者獵人打到捆一捆帶回家吃。”
“哪有選食物當神的?這么弱的,怎么保護部族呢?”
眾人驚得目瞪口呆,沈姑娘的膽子也太大了吧?這時候竟然還能冷靜分析黃羊?她是真的不怕嗎?
“你們想想是不是?遇到危險,虎神豹神大吼一聲,撲過去連撕帶咬……換成黃羊神呢?”沈芩一臉嫌棄,“咩咩咩……”
大家順著沈芩的假設想了一下,不約而同地笑出聲來,連鐘云疏都忍不住嘴角上揚,毓兒和鎖兒笑得抱在一起。
“噗哈哈哈……”陳虎笑得直捶矮幾。
“為什么呢?”沈芩想不通,單手托著下巴,自顧自地嘀咕,“有句話說得好,山不在高有仙則明,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如果羊本身實在太弱,那就只有……”
“哎,有沒有什么神的座騎是羊?或者什么神和羊有淵源?”
“還有,白羊黑羊黃羊褐羊黑白羊,為何偏偏是黃羊?有什么黃羊的傳說嗎?”
“再或者,有什么位高權重的人,喜歡養黃羊?”
整個食堂靜悄悄的,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腦袋是擺設,沈姑娘怎么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提出這么多問題?
魏輕柔和花桃苦思冥想,在大鄴流傳的鬼怪故事里找黃羊。
陳虎抓耳撓腮地,感覺頭都快炸了。
忙得出來透氣的工匠們,也在琢磨,有沒有在哪里雕刻過黃羊圖案?
鐘云疏也在思考著各種可能性。
毓兒走到沈芩面前,小臉繃得特別緊,認真嚴肅地點了點頭,大眼睛一眨不眨。
“嗯?毓兒你想說什么?”沈芩很了解毓兒,“讓我想想,有神的座騎是羊?”
毓兒搖頭。
“位高權重的人喜歡養黃羊?”沈芩楞了一下。
毓兒點頭。
沈芩頓時有了瞎貓碰上死耗子的感覺,“誰?你認識嗎?還是你親眼見過?”
毓兒不說話,這時候也急了,在食堂里團團轉,然后不由分說,把其他人都推進廚房,只留鐘云疏和沈芩。
眾人皆驚,可是毓兒聰慧過人,也都依著他。
毓兒又想了一會兒,翻沈芩的背包,找了紙筆出來,在紙上畫一個簡單的門,不停地拍自己的小胸脯。
“你家?”沈芩試探著問。
毓兒點頭,又接著畫,左拐右轉,很快畫了小半張紙,又畫了一個門,不停地指鐘云疏。
“鐘大人家?”沈芩習慣性推測。
毓兒使勁搖頭,仍然一個勁地指鐘云疏。
鐘云疏則順著畫中的路線,回憶永安城對應的方位,好半晌才問:“大理寺?!”
毓兒連忙點頭,又繼續畫。
沈芩越看越迷糊,原主記憶中的永安城只有沈宅一塊,其他地方一概沒有,難道她從來不出門的嗎?
鐘云疏越看,神情越凝重,按毓兒的畫法,應該是錢尚書帶他進宮的路線,等毓兒停下手中的筆,他的心跟著咯噔一下。
毓兒停手的地方,不是別處,而是永安城大成宮的獸苑。
陛下年事已高,多年不曾狩獵,獸苑的野獸牲畜都是按各王和皇子的喜好在養,那里連鐘云疏都沒去過幾次。
每次去那里都是騎馬經過,不曾停駐,根本不知道里面有哪些動物。
“毓兒,你在這里面見過很多黃羊?”沈芩半信半疑地問。
毓兒認真點頭。
至此,鐘云疏深刻明白,不管是哪位王或者皇子一手培養出黃羊神教這樣的噬血怪物,大鄴好不容易穩固了十年的江山,又要經歷風雨飄搖。
這時,毓兒似乎生怕解釋得不夠清楚,畫了弓箭、馬和人,人的腰帶上還系著一塊玉飾,那上面的紋路很少見。
大約只有孩子會把玉飾,看得這么清楚。
沈芩推了推鐘云疏的胳膊肘:“這是誰帶的?”
鐘云疏沒有回答。
沈芩繞到鐘云疏對面,卻看到他少見的雙眼全睜,黑色和湛藍色的眼瞳里透著復雜至極的情緒,帶著仿佛墜落深淵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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