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云疏盯著這四個字,忽然感覺到一絲寒意,腦海里浮出一個極為危險的念頭:“跟我來。”
片刻之后,鐘云疏和白楊出現在了戴榮的面前。
“鐘大人,”戴榮皮笑肉不笑,心里很清楚,他們已經看到金色鈴鐺里暗藏的字,或者說提示,“白少主也在啊。”
白楊第一次見到戴榮,冷不丁被人戳穿以前的身份,只覺得莫名不安。
“我這身子骨,你們也知道,打不得嚇不得,還要日日好生照料。”
“豐陽戴氏歷來出能工巧匠,我是唯一的傳人,”戴榮的語氣極平淡,眼神卻透著怨毒,“所以,鐘大人,就不要追究我過去做了什么吧。”
白楊身形一晃,這個差點沒救過來的人奴,竟然就是從運寶司逃走的私庫復原匠人?!怎么可能?
鐘云疏雖然心里早就有了底,可關聯到的事實真相,還是讓他咬牙切齒:“鐘某素來對事不對人。”
“不如先說說,你到底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戴榮閉上了眼睛,冷笑連連,好不容易停下來,只說了一句話:“我累了,二位大人請回吧。”
白楊剛想把他強行拽起來,卻被鐘云疏摁住:“我們走。”
兩人離開病房艙,白楊被鐘去疏塞回去休息。
鐘云疏將楊梅換回病房艙,仍然站在沈芩的艙隔外,等她洗好出來,極其自然地囑咐她關好門,仿佛并未離開過。
然后,鐘云疏去了韓王的艙隔,輕叩三下門。
韓王護衛自然不會阻攔鐘云疏。
“進!”韓王已經躺下,聽到鐘云疏來,頗有些奇怪,讓護衛退下。
鐘云疏進來行禮,然后從雙肩包里取出一個記事本,里面粘了很多紙頁,都是從大理寺的舊案里抄錄的。
韓王坐起身,問:“發現了什么?”
“這些是大澤河貪腐案的證據,里面有一項,說是沈石松當庭辯解,首批藥材均是自家所出,第二批藥材運到,因為疫情嚴重,并未來得及細察。”
“欽差趕到,例行檢查時發現,熬藥工坊庫房里堆放的全是陳腐枯敗的草藥,沈石松以次充好,才讓大澤河附近的疫病四散開來。”
“第一批藥材隨行而動,雖然數量較少,藥效極佳;第二批藥材數量龐大,卻毫無藥效……沈石松當庭喊冤。”
“定罪的證據是,運送草藥的押運官有各地籌運處的加蓋官印,證明草藥出庫時均是上好藥材;欽差抽檢,藥材全都變質腐敗。”
“還有,沈石松說草藥不堪用,費了人手挑揀著用,能確保藥效的草藥庫房,打開也全是陳腐發霉的草藥。”
“就這樣定了沈石松的罪。”
鐘云疏把對應的人證物證給韓王指出來。
韓王迅速理清頭緒:“鐘家小子,你到底想說什么?”
鐘云疏又把戴榮的對話說了一遍:“對于機關匠人來說,開遍大澤河藥材庫房的鎖,完全栽贓,如同探囊取物。”
“旁人根本看不出破綻,更重要的是,沈家貪腐本就是莫須有的罪名。”
“微臣懷疑,那批賑災白銀從上路那刻起,就發往無當山南部的私庫;真正發往大澤河的根本就不是白銀。”
“所以,才有私吞賑災銀卻抵死不償,拒絕說出白銀下落這條重罪。”鐘夫疏之前看這些案卷,只覺得云里霧里抓不著頭緒。
在聽了戴榮的話以后,忽然明朗起來,畢竟能開任何鎖再復原,又是運寶司外逃的嫌犯,最后加上奪嫡之爭的大背景,一切變得清晰起來。
“殿下,按白楊所說,父親最后一次遠行時,眼睛已經很差,看錯或者親近之人誤導,那十萬兩白銀收入晉王私庫,消失得無影無蹤,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又或者,
韓王聽了久久沒有說話,最后隨手砸了一個碗碟:“這些個混帳東西!敗壞大鄴根基,迫害國之重臣!”
鐘云疏沒有應聲,也沒有再說其他話:“請殿下保重身體,微臣告退。”
從大船側舷走到船頭的距離,接受了無數的注目禮,鑒于她現在女扮男裝,不時地點頭微笑,算是打招呼,就這樣一路到了船頭。
出乎意料的是,大家都在船頭,沒一個窩在艙里睡覺,包括缺乏睡眠的阿汶達,沈芩微笑著走到鐘云疏身旁,就聽到有船工大聲招呼:“少主人!午食想進些什么?”
沈芩第一反應是看向白楊,心想運寶司已經易主,再這么喊不太合適吧?
沒想到,回答的是鐘云疏:“鐘伯,照著之前的食單準備就好。”
“哎!”船工恭敬地行禮,又走到沈芩面前,“錢公子,白鹿吃什么?”
沈芩想了想,才回答:“它和馬吃得差不多,我到時帶它去馬廄就行了。”
鐘伯大吃一驚:“白鹿祥瑞,怎么能和馬一起吃?”
這是什么意思?
沈芩有些摸不著頭腦,祥瑞不是麒麟嗎?白鹿這個慫包蛋,什么時候和祥瑞沾上邊了?怎么鐘伯這眼神,好像她虐待白鹿似的?
鐘云疏過來替沈芩解圍:“鐘伯,白鹿吃用讓錢公子自己安排就是。這鹿像個孩子似的,主意多。”
鐘伯一怔,隨即釋懷:“白鹿祥瑞,主意多才好,成,錢公子,要取用什么,盡管吩咐。”
“謝鐘伯。”沈芩點頭示意。
“不敢當!”鐘伯連連擺手,急忙退下。
沈芩狐疑地看向鐘云疏,鐘伯的轉變也太快了點。
鐘云疏仿佛沒看到她詢問的眼神:“我好像聽到白鹿又叫喚了。”
“啊?”沈芩側耳傾聽,果然有鹿鳴聲,趕緊往船艙走,一路上仍然遇到各種各樣的眼神。
回到隔間一看,白鹿窩在竹簍里,又大又黑的鹿眼委屈巴巴地注視著自己,“我,只是去船頭看風景,沒有不要你,也沒有把你帶上船賣掉的意思,你這是什么表情?”
沈芩摸了摸鹿頭,白鹿竟然還把腦袋移遠了一些,這是生氣了嗎?
沈芩單手托腮,看著白鹿片刻,特別認真地叮囑:“你餓了渴了,我帶你去,不能吃別人給的東西,知道了嗎?”
白鹿甩著鹿耳朵,過了好半晌,才又轉過頭來,蹭了蹭沈芩的手,仿佛聽懂了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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