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的聲音越老越遠，卻是毫不掩飾的厭惡“呸，本以為能抱個金孫，結果竟是兩個賠錢貨！也不知道我李家造了什么孽！”

外面很快傳來霹靂乓啷的摔打聲，屋內卻瞬間安靜下來，除了嬰兒撕心裂肺的啼哭聲。

“李家媳婦兒，他舅娘就是太急著抱孫子了，你也別多想，以后總能生個帶把的。”王婆子安慰道。

“我知道，我不怪婆婆，就怪自己沒那福氣。”躺在床上的婦女臉色慘白，緊緊的抓著被單，眼底露出幾分怨恨。

明明算命的說是龍鳳胎的，怎么會是一個啞巴女兒！好不容易讓婆婆待我好上幾分，如今又前功盡棄了。

“哎，大姐兒看著眉清目秀的，以后定是個大美人，是個有福氣的。只是二姐兒，看著太弱了，和大耗子差不多，能不能養活都是一個問題，偏偏還不會哭，但愿以后不是個啞巴，哎，隨便養養吧，待會兒我回家給你拿幾個雞蛋，你也給孩子補補身子。”

“有什么好補的，反正活不了。”

屋內的王婆子看了看女人幽怨的模樣，只愿奶著大姐兒，就任由二姐兒干躺在那里，一會兒功夫，二姐兒的臉色就更佳青紫幾分。

嘆了一口氣，正欲勸說，屋外突然出來粗聲粗氣的漢子聲。

“娘！生了個什么？”

“兩賠錢貨！”

“兩個女娃兒？”粗漢子尷尬的撈了撈頭發，丟下鋤頭，便大步往屋子里走去，邊走邊道“娘你也別生氣，我和柔娘還年輕，以后總能給你生個大胖孫子的！”

“臭小子，就喜歡忽悠你老娘！”李婆子氣得將手中的籃子砸向兒子。

李鐵頭樂呵樂呵的進了屋子，滿頭大汗的他全身帶著一股汗臭味，卻難掩那喜悅的面容。

“柔娘，你辛苦了。”

粗曠的聲音難掩溫柔，讓柔娘的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

“姑婆，你給俺瞅瞅。”李鐵頭雙手發顫，緊盯著王婆子手中的娃兒。

王婆子將病怏怏的二姐兒遞過去，卻被柔娘搶先一步，將白嫩可愛的大姐兒送到丈夫手中。

“俺家的女娃兒就是漂亮。”李鐵頭驚喜極了，他也見過剛出生的娃兒，卻沒有一個如同大姐兒一般的白嫩嫩，就好像是大戶人家的女兒一般嬌嫩。

“你也不看看是誰生的。”柔娘看出丈夫的喜愛，也松了一口氣。

王婆子看著圍著大姐兒轉的兩人，也是搖搖頭，憐憫的看著懷中的二姐兒“可憐的娃兒，哎。”

過了好一會兒，李鐵頭才想起來二姐兒的存在，道“姑婆，二姐兒也給俺瞅瞅。”

“沒什么好看的，活不了的。”柔娘不悅道。

李鐵頭微微蹙眉，看著王婆子手中那巴掌大的孩子，竟是不敢去觸碰，仿佛一碰就會死一般。

“胡說八道什么，俺的女兒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李鐵頭不贊同的說道“待會兒俺去隔壁借幾個雞蛋，好好養養，定會活下去的。”

柔娘聽了，面色更加難堪了，她拼死給他生了兩個孩子，都還沒有得到一個好臉色，那個死丫頭卻有雞蛋吃。

王婆子忍不住開口道“借什么借，我這就回家給你們拿幾個雞蛋過來，前個兒雞婆報了一窩，剛好有幾個沒孵出來。”

“那多謝姑婆了，過幾日，等你家收谷子的時候，俺再去給您幫忙。”李鐵頭不好意思的撈撈頭發。

“都是一家子，說這些話干嘛，我這就去拿。”王婆子小心翼翼的將二姐兒放在柔娘懷里，囑咐道“二姐兒該喝奶了。”

說完，便大步流星的出去了，李鐵頭也跟著道“大姐兒都吃飽了，也該二姐兒吃了。柔娘，你讀過幾天書，可想好孩子叫什么了？”

“大姐兒叫寧歡，寧靜歡樂。至于二姐兒，都說賤命好養活，就叫丑丫吧。”柔娘溫柔的看著大姐兒。

“寧歡寧歡，李寧歡好名字，柔娘果然是大戶人家出來的，村里沒一個這么好聽的名字了。”李鐵頭道。

“不過是伺候幾日小姐，跟著學了幾天書。”柔娘面露得意。

帝清歡躺在柔娘的懷中，不哭不笑，就這樣抓著柔娘的胸脯大口大口的喝著奶。

恍惚間，仿佛聽到那印入神魂中的話……

“帝清歡，爾是非不分黑白不辯，視生靈如草芥，不知悔改！吾將爾打入凡間，嘗嘗輪回之苦，飽受凡間饑寒苦楚，也親歷你口中螻蟻的痛楚！”

“何時醒悟，何時歸！死不悔改，便永墜輪回！”

帝清歡嘴角勾起淡淡的諷刺，弱者就一定是受害者？呵呵，神王，你自予公正嚴明，至高無上，也不過是個迂腐頑固的蠢人。

既然無法脫離這軀殼，我倒是要好生品嘗一個凡人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欲……

十年時間眨眼而逝，荷花村中，一個瘦弱黝黑的小姑娘正背著一背篼草藥，正值中午要開飯的時候，她卻慢吞吞的往家中走去，時不時的叼著一根雜草，放在口中咬著。

“妹兒，妹兒，趕緊的，要開飯咯。”迎面而來一個穿著簡樸卻難掩秀麗容顏的女孩兒走過來，臉上露出幾分無奈擔憂。

帝清歡懶洋洋的瞥了她一眼，應了一聲，便錯過她往前走去。

寧歡無奈的搖搖頭，上前接過妹妹的背篼，帝清歡也沒有拒絕，任由她奪過。

“你今日又去后山了？不是和你說過，不要去嗎？那山里有大老虎，太危險了。”寧歡念叨著，時不時還偷覷妹妹的臉色，怕她生氣。

果不其然，帝清歡停下腳步，上下打量寧歡幾眼，淡淡道“我不去摘草藥，早就死了。我又不像你，爹娘寵著，家里都窮的揭不開鍋，卻可以上學堂。我不自己想辦法，恐怕早就被娘賣出去了。”

“死丫頭，既然知道還不趕緊滾回來！你就是一個賠錢貨！還想和你姐姐比，真是癡心妄想！這么熱的天，竟然還讓你姐姐親自去接你，你還真是有臉了！”一聲厲聲呵斥聲，帶著重重的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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