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回房里來收拾東西,準備前往鴛鴦鎮處理林笑笑的事,卻見平兒獨自在房間里懶懶的歪著,便上來一把將平兒摟在懷里笑道:“你一個在這里做什么呢,沒事怎么也不出去走走,可是我才不在了一會子,你便寂寞了。”
平兒推開賈璉嗔道:“大白天,可別讓她又撞見了,我這臉上的巴掌還挨得少么。”
賈璉憤憤道:“你原是我屋子里的人,怎么就和你親近不得。她防著我如防賊似的,見我多看了哪個女人兩眼,她便翻起個騷眼珠子,等我哪日火上來,把她那醋甕砸個稀爛,她才知道我呢。”
話音剛落,鳳姐卻回來了,恰聽見了兩人的話,頓時冷笑道:“喲,璉二老爺這是說誰呢,什么醋甕什么砸個稀爛,你果真有這氣性和本事,便砸一個給我看看!”
平兒見鳳姐進來,急忙起身侍立。
賈璉怒道:“我也懶得和你嚼舌,咱們只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便是。”
賈璉說著,賭氣一甩手走了,行禮也沒拿。
鳳姐看了一眼平兒,火便忍不住上來,抬手便打了兩巴掌,方怒道:“我才不在一會子,你便和他偷偷摸摸的,背地里咒我,什么醋甕醋壇子砸個稀爛,你竟當真和他一條心了,必定得想法治死了我,你們就得意了,做你娘的大頭夢。你既然會這么賣弄你這騷樣,索性便從我這里滾了出去,別在這里礙眼。”
平兒捂著臉,含著淚一句話沒說,賭氣走了,便往賈璉書房這邊來。
賈璉才叫了興兒要走,見平兒含淚過來,早明白了,便安慰道:“也罷,從此你便在這邊,也別去招惹她,等我這差事辦完了,回來卻再理論。”
平兒便道:“你又要哪里去?”
賈璉只得嘆道:“還不是那寶兄弟,弄了個什么‘笑笑居士’進來,一時得了老太太的青眼,卻沒想到她原本屁股不干凈。”
“你胡說什么,我看她倒是個直性子,一派天真無邪的樣子,你怎么又說起人家的……”
平兒原想說“屁股”二字,可話到嘴邊,始終說不出這粗俗的字眼,只得忍住了。
賈璉嘆道:“實話和你說了吧,這林笑笑到底是什么來頭,如今還是個謎,只是如今她的事發作了,不知怎么就被鴛鴦鎮的人聯名給告了,幸好撞在賈雨村手里。老爺還為這個打了寶兄弟,連老太太也驚動了。我少不得當一回冤大頭,去給她擦一回屁股去,只是這事卻又有些難辦,若果真問出什么來,恐怕還得那什么‘笑笑居士’出面去說清楚了才好,否則,又怎么是個了局,難不成還為了她,拿著咱們府里的威勢強壓下人去。咱們這樣的人家,這名聲最重要,一但壞了,便不好補救的。”
“那怎么辦才好?”
“還能怎么辦,涼拌!只得我先去打前站,若沒什么,便也算了,若是果真有事,只怕誰人包不住這火,卻怎么和老太太交代,她可是離不得她的。”
平兒想了想,便道:“這倒是個難題,怎么也得想個兩全的法子才好。”
賈璉嘆氣道:“什么‘笑笑居士’,南海三清大德,我早看出來了,她就是個假道士!若是她主動離了咱們這府里,一切不就完了,即使有什么,這火也燒不到咱們這里。聽老爺說,這事恐怕壓不住,那鴛鴦鎮的人聯名遞了狀子,府臺又不敢輕易處置,只得差人來京城尋門路,不知怎么尋到賈雨村那里去了。如今老爺把這事交給了我,卻軟不得硬不得,你說這是什么事弄不好,回來還得遭抱怨,這倒是小的了,若將來果真帶出事來,誰來擔。”
平兒想了想,便道:“你也莫急,且先帶人去瞧瞧,問問清楚,若真有什么不干凈,咱們這府里是容不得的,她那里,自有我去想辦法說去。”
賈璉聽了,高興得一把摟了平兒哂笑不已。
興兒在外面見了,急忙轉過身去。
平兒紅了臉推開賈璉道:“別鬧,你一個爺們,也不注意些。”
賈璉笑道:“怕什么,興兒這小崽子還敢笑話咱們不成,他若敢放個響屁,我踹出他的蛋黃來。”
平兒只得紅著臉抽身便走了,一路向凹晶館來。
賈璉便問興兒道:“茗煙那小鬼頭來了沒有?”
興兒急忙笑道:“早在外面等著了,馬也備下了,只等著爺呢。”
賈璉點點頭,便和興兒一起出了賈府,叫上茗煙,三人一路向鴛鴦鎮而來。
一路上,茗煙早把什么都交代了,只是隱瞞了賈寶玉和林笑笑兩人那日在鴛鴦河畔突然失蹤,自己和李貴等人撒謊的話。
賈璉便道:“原來她竟是個逃婚的烈貨,我說怎么看她穿著那道袍怪怪的,竟然有本事迷得寶兄弟和老太太神魂顛倒的。”
茗煙笑道:“若不是寶二爺,也許她就做了我那侄兒何厚德的九姨太了,說不定,這會子肚子都大了呢,該叫我爺爺才是。”
三人都大笑起來。
興兒便道:“我說茗煙,這回你可是把你主子賣了,寶二爺在咱們和老太太面前撒了好大謊,這事要是包不住,你可是罪魁。”
茗煙便急忙道:“這事既然都到了這份上,如何瞞得了?再說,這林笑笑是個假道士,只怕大家都早看出來了,只是她憑著一手絕活,贏得了老太太的青眼,大家便睜只眼閉只眼罷了。我現在不說出來,遲早還不是得露餡,我左右都是一刀,又何苦現在來欺瞞咱們的當家人璉二爺,那不是等著早死早投胎么。再說,我那位爺,也是心軟明白事理的,我跟了他這么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才不會下狠手呢。”
賈璉笑道:“你這小狗日的,倒是墻頭草,也算你明白,將來要是跟了我,我可不敢用你這反叛崽子。”
三人一路說笑著,天黑了方來至鴛鴦鎮外。
卻說平兒來至凹晶館,卻只有佳惠在,問了,才知道林笑笑又往北靜王府里去了,還沒回來。
平兒只得在大觀園里等著,直到天黑,媚人才獨自回來了。
平兒便問林笑笑哪里去了。
媚人笑道:“才進大觀園,便早被寶二爺屋子里的襲人叫了去了,只怕有些時候才回來。”
平兒又急急往怡紅院里來,麝月忙迎著,便連忙擺手,兩人悄悄在外屋里坐了。
賈寶玉挨了打,屁股腫脹得老高,爬在床上蓋著被子直叫疼。
平兒只聽得里面林笑笑道:“你這是挨了誰的打,還是去偷吃蜜蜂尿被蜜蜂咬了,卻怎么又咬在屁股上了。”
林笑笑話音才落,又聽得襲人泣道:“這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我?這是怎么說的?”
賈寶玉連忙止住襲人道:“我沒事,卻別亂說,我叫了她來,原是問問她今日去那北靜王府結果如何。”
襲人卻嗔道:“你如今都這樣了,還大包大攬的,你還要哄騙咱們到什么時候?那鴛鴦鎮的人都告到衙門里,連咱們府里和老爺都帶累了,所以才打了你,還不知后面怎么樣呢。”
林笑笑聽了這話,心里驚疑,也猜到了八九分,一時又氣又急,便冷笑道:“可是鴛鴦鎮那群王八蛋又生出什么事來,卻怎么告到衙門里,帶累了你們了?”
襲人一時也說不清楚,平兒便進來道:“這事原不該在這時候說,畢竟老太太的病多虧了‘笑笑居士’才好了些,恐一時也離不得,只是我們那邊已經差了人去查問此事。若此事彈壓不住,只怕會影響到府里的名聲,說咱們府里仗著勢力胡作非為,包庇人,這便不好了。”
林笑笑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便道:“你們放心,我的事,我來擔,不會連累你們的。”
林笑笑說完,轉身出來,徑直去了。
出了怡紅院,林笑笑的心里五味雜陳,想起在那鴛鴦鎮遭遇的種種,不免感覺到山雨欲來風滿樓,又不知將有什么遭遇等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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