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綰妍陪著太后用過膳便告辭,直到扶著喬鴦跨出了壽康宮的門,她才狐疑地小聲道:“這樣機密的事情,為何要外傳呢?”
喬鴦亦是輕聲回她:“您那幾日去寶華殿,太后也是知道的,心里定是存了疑影兒。如今這事情也過去了,大將軍王平安歸來,咱們告訴太后娘娘,也是圖個親近,若是因著此事與太后生分,也是不好。”
綰妍點點頭:“還是你想的周到。”,她抿了抿唇,想起之前太后說的“登高跌重,盛宴必散”,心中空落落的。她喉頭一緊,握著喬鴦手的力道重了幾分。
喬鴦一怔,打量著綰妍微白的臉色,“主子怎么了?”
“沒什么……如今深秋時節,總覺得有些冷。”
兩人行至小轎處,喬鴦為綰妍打了簾子,看著綰妍坐進去,又叮囑道:“奴婢吩咐他們腳程快些,一會兒就到了。主子莫要在轎里睡著,仔細得了風寒,還是回翊坤宮睡好些。”
“走吧”,隨著簾子落下,喬鴦的臉也消失在綰妍面前。風被阻隔在外頭,小轎里悶得暖暖的。簾上繡的是榴開百子的紋樣,為的是討百子同室的好口彩。
從兩側小窗格中透進來的微光,隨著抬轎太監們的步子起伏著。那簾上摻了金銀線的紋樣,也借著這一點昏暗的光,瑩瑩地亮。
綰妍闔上眼,將發髻上別著的金雀步搖拿下來,握在手心里。
“主子可還記得日子?那位蒙古的公主,年前時候就要入宮,眼下是您掌著事兒,你看什么時候去坤寧宮討個主意?”
喬鴦在外頭說著,過了半晌也不見綰妍回應,她屏息側著耳朵聽轎內的動靜,得,八成還是睡著了。
“主子,到翊坤宮了。”喬鴦打了簾子進來回話,輕輕地推著綰妍。
綰妍睡得迷迷糊糊,倒不是被喬鴦推醒,而是冷不丁地受了風被凍醒。她嚶嚀一聲,揉了揉揉眼睛,手中的金雀步搖沒力氣拿穩,眼前就要落在她腳下。
喬鴦伸手一撈,將步搖握在手里,無奈道:“好端端在頭上的東西,主子怎么將它握在手里?險些砸了。”
綰妍清醒過來,才得知差點釀成大禍,她接過喬鴦手中的步搖穩穩地別在頭上,這才起身下轎。
才答應了喬鴦不在轎子里睡,自己還是忍不住去找周公對弈了。綰妍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噯,轎子里太暖和了。”
“回去又該喝姜湯。”喬鴦跟在后面,沒好氣地道。
綰妍回眸一笑:“好吧好吧。”
綠衫子見她們回來了,忙迎上來,面上盡是焦急之色:“主子終于回來了,溫常在她……”,語畢,不安地望了一眼門外。
“溫姐姐怎么了?”綰妍急起來,加快了腳步,邊走邊問綠衫子。
一個宮女踉踉蹌蹌地過來,哭著道:“昭妃娘娘一向與我家小主交好,您救救我家小主吧!”
綰妍一頭霧水,只聽得綠衫子嘆了一聲:“溫常在得罪了宜嬪娘娘,現在還跪在御花園呢。”
“為何會如此?”綰妍聲音高了幾分,也不回殿中了,轉頭就向御花園去。
天色漸暗下來,綰妍坐在轎子里,聽著外頭越來越大的風聲,捻緊了手中的帕子,心緒亂如麻。
“快些,再快些!”
綠衫子與喬鴦跟在轎子兩邊,一個滿臉焦急,一個冷著臉不說半句話。
黑云如琥珀般凝結在天際,沉重得像是擔了萬斤的山,細窄的電光在云層中一閃而過,雷聲如千軍萬馬在戈壁灘上奔騰,從東邊浩浩蕩蕩地壓向西邊。
要變天了。
不過半柱香的工夫,豆大的雨點噼噼啪啪落下來,綰妍聽得外頭越來越響的雨聲,頓時心死了半分。
“溫姐姐……”
綠衫子揭開簾子,白光闖進昏暗的小轎,呼呼的風夾著雨點涌進來,綰妍打了個寒噤,只一抬眼,就看見溫常在整個人濕透得像從池子里撈出來似的,躺在滂沱大雨之中。
她不顧喬鴦與綠衫子的阻攔,沖到雨中,抱住溫常在,口里喃喃道:“姐姐,姐姐!”。
只一瞬間,她也在這漫天大雨里如一只落湯雞似的狼狽。綰妍木木地盯著溫常在凍得發白的嘴唇,雨水從她的頭頂上流下來,她騰不出手擦去臉上的雨,眼睛也被浸得生疼。
喬鴦與綠衫子著急忙慌地在轎中摸了一陣子,才尋出兩把傘,忙上前替溫常在與綰妍避雨。
綰妍有了長進,不再像從前那樣被撞上心頭的事情吞沒理智,她很快就反應過來,明白留在雨中哭喊,并不會讓早就暈過去的溫常在醒來。
她站起來用袖子抹干臉上的雨水,袖口上的刺繡劃得她臉疼。
“快將溫常在送到翊坤宮去。”
綠衫子撐著傘站在綰妍后頭,看著喬鴦領著宮人將溫常在扶上轎子,“主子快回去吧,您衣裳也濕透了。”。
綰妍充耳不聞,聲音冷冷的,含著怒意:“阿綠,你將知道的事情仔細說來。”
“您走了沒多久,溫常在身邊的宮女來翊坤宮求援,像是十萬火急的樣子。奴婢只知溫常在惹到了宜嬪娘娘,至于為什么,奴婢也不知。”
綰妍看著喬鴦護送著抬了溫常在的轎子遠去,突然聽得背后響起嗒嗒的花盆底扣在地面的聲音,她正打算回頭看看,旋即聽得一個女聲響起:“這么大的雨,妹妹怎么也不顧著自己的身子?”
竟是許湄。
“淑妃不是閉門不出,日日在承乾宮養病么?”綰妍看清了來人,沒好氣道,“真是沒想到能在這兒見著你。”
許湄明媚一笑:“說來也怪,南肅的事情一完,本宮的病好像好了許多。”,她瞟了一眼綰妍濕透的衣裳,“妹妹還不回宮換衣裳么?若是著了風寒,只怕是本宮要幫著妹妹分擔宮務了呢。”
“本宮可不會為了小小風寒就撂挑子,淑妃的心思如海底針,本宮以前看不懂,現在也明白了幾分。”綰妍聽她提起這事,也想跟許湄好好說道說道,“淑妃好手段,急流勇退,將本宮與鄭家推上風口浪尖……”
綰妍越說越氣,許湄輕輕打斷了她,無辜地看著綰妍:“妹妹說什么呢?本宮確實是得了風寒,想好好休養一陣,怎么在妹妹這兒,本宮就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了呢?”
許湄晃了晃傘,睨了一眼綰妍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玩心一動。她手腕一轉,那傘沿的雨珠就飛到綰妍的身上,“皇上最忌憚前朝后宮串通一氣,妹妹這話若是到了皇上耳里,皇上可要疑心妹妹的心思,是哪兒來的了。”
綰妍剜了她一眼,扶著綠衫子走了,嘴上不肯認輸:“本宮也不知淑妃是老了還是病著,如今連傘都拿不穩。”
她走了十余步,這才回過神來。
許湄一向是在承乾宮閉門不出的,這么大的雨,她竟獨自一人出現在御花園,真是太說不過去了。文學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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