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絳宮-第五十九章 雪夜祈福(一)
更新時間:2019-09-02  作者: 囡囡想吃肉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宮闈宅斗 | 絳宮 | 囡囡想吃肉 | 囡囡想吃肉 | 絳宮 
正文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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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雪未及消,新雪又擁戶。階前凍銀床,檐頭冰鐘乳。年關將至,算起來,也該是皇后臨盆的時候了。

太醫與接生嬤嬤十日前便候在偏殿日夜待命,生產所需之事不論巨細一應打點全了。玄鏡大師應邀入宮,領著寶華殿的僧眾發了國愿,為皇后腹中的孩子祈福,為楚國國運祈福。

殷鑒不遠,中宮的嫡子是多么重要?皇后肚里懷的如何只是一個孩子——分明是楚國的未來。

皇后終于如愿以償地成為時下第一人,說起來,她上一回如此萬眾矚目之時,還是在初登鳳位的參拜禮上。她身子骨本就不好,又是頭胎,心中萬分不安,早早地召了生母入宮陪護。不僅如此,她稍有不便召喚太醫,一日竟有八九回,恨不得太醫寸步不離才安心。

這夜,皇后終于從略微的不適突轉為劇痛,顫著聲宣了太醫,才知是真的要生產。一時間,坤寧宮上上下下緊鑼密鼓地忙活起來,一石激起千層浪,雖是在夜里,整個楚宮紅火得如在白日似的。

翊坤宮早就熄了燭火,在天寒地凍的夜里,沒有什么比早些入睡更加適宜了。皇后生產的消息如乘著呼號的夜風似的,插上了翅膀向各宮飛去,不過半柱香的時刻,翊坤宮值守的宮人便將消息傳到了喬鴦耳中。

“娘娘!”喬鴦“砰”地推開門,外頭的風簌簌地灌進來。榻上的綰妍冷不丁打了個寒噤坐起來,昏昏沉沉中正欲開口,綠衫子也裹著一身寒氣提溜著宮燈匆匆近前,身后緊跟著一眾捧著盥洗之物的宮女。

喬鴦掀開帳幔,為綰妍罩上一匹狐裘,急急地喚道:“主子且醒醒,如今可再不能睡了!”

“娘娘,皇后娘娘已經在生產了,按著規矩,所有妃嬪都該去坤寧宮為皇后祈福,您快一些準備罷!”綠衫子慌得跳起來,手里的宮燈止不住地躍動著,晃得綰妍眼睛疼。綰妍瞇了瞇眼睛別過頭去,下意識用手掩了掩。

終于是等到這一日了,綰妍穿著薄薄的單衣,卻渾然不覺冷,只覺有一陣暖流從心口處漸漸蔓延至四肢百骸。她翻了個身起來草草盥洗,由著宮人們為她著裝。此刻,她倒是如一個大戰前夜的將士似的,被堅執銳,眼中光點熠熠。

“昨日聽您咳了幾聲,只怕是不好。今夜在外頭祈福是極辛苦的,主子務必要穿暖些……”喬鴦不住地打發宮人去取更暖更厚的衣裳,險些將場面穩住了,低聲向綰妍道,“否則只怕要大病一場。”

“怎么說?”

“雪夜祈福,您可曾受過這樣的苦?”

綰妍眉心的怯意稍縱即逝。衣裳領口的絨毛在愈來愈大的風勢中劇烈的抖動著,細細的癢意如藤蘿般從脖頸子延到心里去,勾得她心煩。她緊了緊懷中的手爐,抬頭睨了一眼黑得要滴落出濃墨似的蒼穹,抿了抿唇,乘上轎輦,領著喬鴦與綠衫子往坤寧宮去。

綰妍來得并不算早,許湄與宜嬪這兩個高位的妃嬪早就到了。她向兩人頷首,算是打了招呼。院內早就布好了蒲團,放眼望去如棋盤上的子。許湄掌協理之權,是眾人之首,按著規矩跪在最前頭,綰妍緊隨其后,宜嬪的位次又比綰妍的往后一些。

如此,隨著僧眾們請了神龕供奉在側,祈福也開始了。子時已過,寒風如刀子般割在綰妍的臉上,她冷得要死,脖子只往衣裳里頭縮,雪越來越密,生生地要糊住她的眼睛。

知書忙進忙出的操持著坤寧宮的事項。看著外頭的雪越落越大,后頭幾個柔弱些的小主身子都晃了起來,便猶豫著是否要停了這儀禮。她站在門邊思忖了會兒,終究是怕這將人凍掉耳朵的天糟蹋了皇帝的妃嬪,況且,還有一位嬌生慣養的鄭家女。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虛禮罷了,若是真傷著病著,他日可要如何交待呢?這般想著,知書心一橫,打了簾子進去。她走了沒兩步,皇后竭力的嘶吟從榻那邊飄過來,當真是氣若游絲,可憐得像是一個溺水的求生者。

“娘娘用力啊!”

“皇后娘娘,別睡……”

“快將參片放在娘娘舌下含著!”

太醫在帳幔外的小幾旁嘀嘀咕咕,知書瞟了一眼這些半百之年的杏林圣手,都是急得額上晶瑩,不住地擦著汗。

知書擰著眉頭,近前隔著屏風問:“娘娘,外頭的雪越落越大,您看跪著的娘娘小主們,是不是移到偏殿去……”

“誰敢!”

屏風后的皇后突然暴喝起來,像是用了十足的力氣,如杜鵑泣血般歇斯底里,旋即只聽得她聲音斷斷續續的,氣若游絲。

“本宮的孩子一直下不來,都是……她們祈福心誠,她們……怎么真的會盼著本宮誕下孩兒?”

“本宮……偏要她們心誠,去……傳本宮的懿旨,不許任何人用蒲團,如此……才算敬著……”

知書大駭:“娘娘,您三思啊!”。

一個在里頭伺候的小宮女垂著淚出來,撲通一下跪在知書面前:“姐姐快去傳旨意罷,眼下沒有什么比順應皇后娘娘的心思更重要的了,如今娘娘分了心,更加用不上力了……”

知書狠了狠心,終究還是出去宣旨了。

眾妃嬪被撤了蒲團,硬生生地跪在密匝匝的雪里。雪沾了人氣,化成冰水漸漸滲進衣料里去。綰妍只覺原本還算溫暖的膝蓋,越發的濕冷,一寸一寸的,猶如將生銹的鐵釘,用榔頭一下一下地敲進她的骨頭縫里。

她凍的要死,大塊大塊的雪毫不留情,只往她脖子里灌,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人也在抖著了。

她尤擅女紅,最愛惜的便是這雙巧手,日日夜夜精心呵護。露在袖子外的手死命地往里縮,想求得一點暖,卻好像被卷在銀屑炭上的火舌舔舐了一下似的,肌理疼得快要迸裂開。

她艱難地低下頭,木木地看著自己原本保養得宜的手,此時也紅腫得如地里的蘿卜一般。她用力去動一動小指,卻只怔怔地看著它佝僂著曲在那兒,陌生得像不是自己的東西似的。

她想起臨行前喬鴦說過的話——“雪夜祈福,您可曾受過這樣的苦?”

似是有無窮無盡的委屈涌上心頭,她不敢流淚,怕淚水流出來反將眼睛凍壞了。

她確實沒受過這樣的苦。文學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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