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侯府請安，的確沒必要幾個大丫鬟都陪著去，但被撇下的，無論是論能力還是論情分，怎么也該是初來乍到的青禾，不該是她紅荔。

可娘子，就是在青禾自請留守的時候就開口讓她留下了。

身為一個丫鬟，卻突然不為主子所喜，隨便想一想，紅荔都知道這樣下去她不會有什么好下場，可到底是為什么？

為什么？

明明兩個月前，娘子還記掛著她的生辰，怎么會變成這樣，難道……

“紅荔姐姐，”一個小丫鬟見紅荔遲遲未跟上，突然回頭小聲的喊了她一聲：“你快點，快跟不上娘子了。”

紅荔這才意識到自己掉隊了，不敢再多加揣測，應了聲欸，幾步并一步追上去。

“既走不動，那便不用陪著了。”三娘子自青禾手里捧著的紙包里撿了個蜜棗扔到嘴里，眼前湖光春色動人，她說道：“紅荔，這些日子你也累著了，都是大丫鬟，我也不能厚此薄彼，這樣，你回去歇幾天，養養精神頭再來伺候我。”

“娘子這是不用我伺候了？”

紅荔頭一次忘了尊卑，開口就是一個我字。話里的驚訝與怨氣怎么也藏不住。

陽光有些刺眼，謝清珩瞇了瞇眼才把目光落到她身上。

“你不愿意？”

一個丫鬟，怎么能質疑主子的話。

紅荔低下了頭，她知道自己剛剛的行為僭越了，但就是怎么也說不出“愿意”兩個字。

有個矮胖丫鬟心思簡單，以為這是件好事兒，道：“紅荔姐姐你是不是傻，娘子給你放假休息還不樂意？”聲音里透著一絲艷羨：“要是娘子也給我放假，我能高興的多吃兩個饅頭。”

憑心而論，謝清珩是個好主子，雖然衣食住行講究，性子也矜傲，但少有發落手下人的時候，是以，明月軒的丫鬟婆子性子都不算拘謹。

另一個丫鬟打趣兒矮胖丫鬟道：“你再這么吃下去，碧月軒都要被你吃垮了。”

矮胖丫鬟瞪著眼糾結了，一個丫鬟卻比主子吃的還多好像是不大對，又怕謝清珩真的嫌棄她，急忙表態道：“婢子以后一定少吃一點。”

丫鬟們笑開了，圍著謝清珩你一句我一句十分熱鬧，謝清珩一高興，挨個兒賞了幾塊銀錁子，丫鬟們歡喜不已，好話兒更是一串串冒出來，句句不帶重。

沒有人再去管又一次落到身后的紅荔，就連青禾一時間也忘了這么個人。

和公主府里的風和日麗比起來，一墻之隔的昌平侯府就沒那么太平，尤其是大夫人馮氏的院子里，一派凝重。

繼母嫡女，關系微妙。

稍有不慎，百口莫辯。

馮氏小心翼翼了這么些年，絕不會容許自己在這個節骨眼上栽跟頭，謀害謝清珩這件事不是她做的，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她完全有自信老夫人不會疑上自己。

但她不確定的是，和自己身邊的人有沒有關系，所以一用過午飯，就吩咐丫鬟去把女兒叫了過來詢問。

屋子里，只幾個心腹與謝清羽在。謝清羽聽到馮氏說叫她過來，是為了謝清珩的事情，表情就不大愉快。

但等謀殺這個詞入到耳朵里面之后，那點子小情緒就被嚇到沒影了，急忙表態說毫不知情。

看著女兒明顯不知情的模樣，馮氏的表情卻并未輕松下來，叮囑她道：“事關重大，老夫人那邊都驚動了，你知道些什么瞞著誰都不能瞞著母親……另外，你三姐姐既然病好了，你也熱絡些，記著時不時送些吃食物件兒過去表表心意。”

女兒幾斤幾兩，馮氏心知肚明，也猜到謝清羽沒那么大膽子，叫她過來，一來求個心穩，二來借機提點幾句，免得謝清羽不知輕重在老夫人面前犯了忌諱或者在謝清珩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

謝清羽道：“我自然是曉得利害的。”

對謝清珩遇害一事，又幸災樂禍：“平日里母親你總讓我與謝清珩那丫頭親近，說有好處，如今她都聲名狼藉了，怎么還讓我去貼她的冷屁股。那般討人厭的性子，也難怪有人看她不慣要害她。”

是的，謝清羽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喜歡自己的親姐姐，以往之所以樂意三五日往公主府里跑，一來是馮氏有意為之，二來則是自己從中得了不少好處。

公主府的名頭可比昌平侯府的名頭好用多了。借著謝清珩這層關系，她這個繼室肚子里出來的謝家娘子，才能無比順暢地融入到那些貴流圈子里去。

不必馮氏耳提面命，謝清羽也樂意哄著謝清珩。不過，前提是，謝清珩還沒聲名狼藉。

愛惜羽毛的人，都不樂意弄臟自己的名聲，這個時候，她躲謝清珩還來不及，又那里還愿意往公主府里湊。

馮氏皺眉，道：“這些話，你在我這兒說說也就罷了，出了這道門，你就給我爛在肚子里，一個字也不能提起來，更不能讓你三姐姐知道。”

看謝清羽不以為然，顯見是沒聽進去，馮氏恨不得把道理掰碎了說與她道：“雖則現在她丟了一門好親事，外頭也在揣測這其中內情，但到底無憑無據，這臟水潑不到實處。何況，上面還有太妃娘娘在，保不齊過些日子，流言散盡，太妃娘娘從九臺山回來后心疼，給她指一門更好的親事也說不準。”

比一等國公府還要好的親事……

謝清羽笑不出來了。

同樣都是謝家的女兒，同樣是太妃娘娘的侄孫女，憑什么謝清珩就那么命好！四藝皆通才貌出眾的她，只因生母是個繼室，就只能淪為背景。

上天何等不公！

“我知道了。”雖事實殘酷，內心怨憤，但謝清羽接受能力還算不錯，畢竟這么多年都忍下來了，她很快就表態道：“母親你放心，我明日會去公主府看三姐姐，一定不會和三姐姐生分。”

聽了這話，馮氏才真正安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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