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珩也被叫了過來。
“姚婆子?”謝清珩聽了結果,茫然道:“這個人是誰,她為何要害我?”
“姚婆子是自侯府里過去的老人,之前領的是公主府大廚房的采辦差事,因碎嘴被阿珩你罰去了洗衣房。”馮氏提醒道:“她臉上有塊紅斑,很顯眼……大兒子阿牛之前是給公主府趕牛車的。”
謝清珩使勁想了想,也沒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但這不重要,替死鬼罷了。放著馮氏去查,自然只會是這么一個結果,她毫不意外,或者說,盡在她意料之中。
“就因為被罰去洗衣房,她就要謀害我?”
她心里忍不住冷笑,臉上卻露出疑惑之色:“我記著出事那日并不曾見過什么洗衣房的婆子,會不會是哪里查錯了?”
老夫人擰了擰眉,看向馮氏:“人在哪兒?”
馮氏一臉羞愧。
“媳婦兒無能,查出來的晚了,姚婆子……她……她畏罪投井了。”
替死鬼,自然是不能活著說話的。
謝清珩垂下眼,遮住嘲諷之色。
坐在上首的謝老夫人見她沉默,臉色跟著也變得難看。只這么幾句話,簡直像是搪塞應付,要是謝清珩不滿意,這件事只怕善了不了了。馮氏做事,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不靠譜了,總不會,這件事真與她有關?
她慢慢開口,望向馮氏的目光下藏著懷疑與打量:“珩丫頭說的不無道理,只因為受罰就要殺害主子,這理由太過牽強,查了半個月,難道只得到這么一個結果嗎?”
馮氏當然知道這么兩句話交不了差,幽幽嘆了一口氣。
“自然還有別的原因。她的兒子阿牛出去采辦的時候滾下牛車摔斷了腿,本來大夫說大有機會活命,只醫藥費昂貴,姚婆子一家砸鍋賣鐵湊藥錢,阿牛吃了幾日也果然有效果……只是后來,姚婆子被罰去洗衣房后,阿牛的藥就斷了。”
管著廚房采辦的肥差,就能想盡辦法湊錢給兒子買藥看病,一旦丟了這差事,就等于要了她兒子的命。
表面上謝清珩只是責罰了一個下人,實際上,卻害死了她視為眼珠的大兒子。這樣的仇這樣的怨,也的確對的上“謀殺一事”的動機了。
謝清珩挑了挑眉,道:“她覺得是我害死了她兒子?”
她沒有質疑這件事的真假,因為馮氏敢說,那么就意味著,無論姚婆子的兒子是怎么死的,最后都只會是馮氏口中的死法,這個動機,就算以前沒有,現在也有了。
馮氏點頭,補充道:“和她來往多的幾個下人都說,阿牛死后姚婆子就有些神志不清,他們也曾聽到姚婆子在背后咒罵三娘子。而且,打姚婆子處翻出來的繡活兒上,用的打結手法同披帛一模一樣。”
說著,馮氏吩咐鄭媽媽把證據擺了出來給她們過目,是兩張繡花手帕和鞋墊。帕子是低劣的白色絹布,鞋墊略顯粗糙,一看就是下人們用的,拿起來細看,那上面的結可不就同蠶絲披帛一模一樣。
即便是相同的打結方式,不一樣的人打出來也往往有不同效果,而眼前擺著的這些東西,分明和蠶絲披帛的結別無二致,不是刻意模仿,那就只能說出自同一人之手。
死無對證。
但人證物證齊了,也算鐵證如山。
還真是煞費苦心,只是不知道日后的馮氏會不會滿意這個結果。謝清珩一邊想著,一邊若有所思道:“這個人臉上有紅斑,我若見過肯定有印象才是,可我記著我那日根本沒見過這么一個人。”
馮氏聞言笑了,這么明顯的問題她自然考慮過了,她說道:“阿珩你忘了,那日你醉酒了,迷迷糊糊,記憶自然有所偏差。”
喝醉了,自然記不清。
這個理由,還真是讓人無法辯駁。
謝老夫人沉吟片刻,似是相信了,掐著佛珠,看向謝清珩,語重心長:“珩丫頭,日后你這性子是該收收了,誰家的娘子一不順心就拿酒當飯吃?若非你醉酒,又那里能惹出這些事來?傳出去,名聲也難聽。”
這些人,不需要真假,只需要一個過得去的結果罷了。謝清珩覺得自己坐在這里等結果的樣子可悲又可笑。上一世,她嫁入五皇子府,祖母待她寡情冷淡,她只當是自己給人做妾丟了侯府臉面所致。
可如今,這么錯漏百出的結果擺在眼前,十幾歲的姑娘看不出正常,但在內宅活了半輩子的謝老夫人居然也看不見么?是看不出,還是不愿意看出?
無非是欺她年幼閱歷淺罷了。
“祖母教訓的是,孫女兒都記下了。”說到這兒,她頓了一下,望向馮氏:“大夫人受累了,既然如此,姚婆子一家,該怎么著就怎么著吧。”
和三娘子投繯比起來,下人謀害主子一樣不是什么光彩事兒,自然不會被捅出去給人看笑話,事情最終以姚婆子的尸體被扔去亂葬崗,她的丈夫女兒被賣入苦窯收了尾。
但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
外頭的人被瞞住了,但昌平侯府的另幾房主子卻前后腳都知曉了這件事。于是,一波一波的人借著或探望或拜訪的名頭來公主府打探消息,這其中,尤以二房為甚。
公主府來者不拒,把禮物照單收下,可人謝清珩一個沒見,通通以“驚嚇過度再度臥床”為由打發。
“娘子,侯夫人到門口了。”丫鬟這一日來報。
唯恐天下不亂的二嬸蔣氏,一如既往沉不住氣,親自來打聽消息只為給她添堵,給馮氏添堵及滿足自己那匱乏至極的無聊趣味。
謝清珩慢悠悠翻了一頁書:“不見。”
丫鬟折返回蔣氏道:“娘子實在病的重,大夫又吩咐了不能見風。雖有心親自給夫人道謝,卻實在……也怕過了病氣給您。”
蔣氏來時,心情尚好,離開時,臉卻綠了。這個謝清珩,真是不像話!她是侯夫人,是長輩,她都親自來探望她了,居然還敢給她擺譜!
青禾有些擔心,道:“到底是侯夫人,娘子就這樣子晾著是不是不太好。”
謝清珩道:“難得天氣好,不想聽嘰嘰喳喳烏鴉叫。”
娘子這張嘴啊……
晚些時候,二娘子過來了。
“你這病養的真有水平,”她見到了院子里曬太陽的謝清珩,確定這個人好端端好的不能再好之后,玩笑說道:“面色紅潤,臉龐豐盈,看來是遇上了一位可妙手回春的神醫。”
“死里逃生,身子自然不能差下去。”
身體是報仇的本錢,謝清珩比誰都明白擁有一個強健的身子對她有多重要。這也是為什么,速來嘴刁的她那怕重生后再無胃口也會強撐著好好吃飯。
二娘子沒忍住,道:“所以,那件事是真的?”
這自然是指姚婆子害主一事了。
二娘子回想起自己聽到的內容,仍心有余悸:“我實在是不敢想,一個洗衣婆子竟有這等歹毒的心腸,聽起來仿佛是書里的故事。”
“是啊,一個婆子,怎么膽子就那么大呢?”謝清珩笑了笑:“也是她命不好,怎么就非要害我?即便是書里故事,害人往往也無好下場,這么簡單的道理,半截身子都快入了土的人,怎么就不懂呢。”
話鋒一轉:“不過也沒關系,害人之人終究會反受其害。”
“好一個‘害人之人反受其害’,”二娘子點頭,道:“都過去了,大難不死必有后福,三妹妹今后的福氣大著呢。”
過去?
謝清珩目光望向遠處圍墻,嘴角勾了勾,那個女人,也是這般以為的吧。過去?真的過去了嗎?
“夫人,事都安排下去了。”馮氏的心腹鄭媽媽步入內室,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壓低聲音回稟道:“那個樊婆子再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馮氏嗯了聲,揉了揉額角,一邊把賬本合上,一邊道:“去把我私庫里那根千年野山參給三娘子送過去,讓張大夫也跟著去好好給三娘子把個脈。”
鄭媽媽替主子肉疼:“那野山參可是有價無市的寶貝,就這樣給了三娘子?”
馮氏笑了下,擺擺手道:“和三娘子比起來,算的了什么。送去吧。”
千年野山參用好了能救命,這等寶貝孝敬給老夫人,鄭媽媽還能理解一二。即便是要做給外人看,夫人也不至于,或者說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親娘也沒幾個因著小病小痛就舍得給女兒用野山參這種昂貴藥材,又不是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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