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馮氏知道蘇姨娘的痛點是謝昀,謝清珩兄妹二人一般,蘇姨娘也知道馮氏的痛點是她永遠矮一頭的寧陽大長公主府。
費盡心機嫁給了謝文,當了這昌平侯府的大夫人又如何?提起寧陽大公主府,天大的不自在馮氏也得給她忍著!
謝老夫人抬眼,不耐煩道:“要吵出去吵。”
謝老夫人感覺自個兒這些日子發火的次數格外的多,似乎整個人都燥了起來。
馮氏莘莘然閉上了嘴。
“你二人何等身份,也要學兩個婆子撕咬起來?”
謝老夫人抬高聲音,見蘇姨娘瞪著眼又要頂嘴,又擺了擺手,以一種不容反駁的氣勢說道:“兩個下人罷了,也值得這般作態?既分不清誰真誰假,就一并處置了。至于珩丫頭——”
視線落到靜立一旁的謝三娘子身上,聲音頓了頓:“那事早就結了,就更不要提了。”
和侯府的祥和比起來,兩個下人算的了什么,發賣了也就發賣了。若不是蘇姨娘和馮氏一開始的針鋒相對,謝老夫人早就這么做了。
謝老夫人一時后悔,她就不該由著事情鬧成這個樣子。
同樣后悔的還有大夫人馮氏。
她不禁想,若是一開始就任由樊婆子攀咬,不替鄭媽媽出言,那么,自己也不會被拉扯進去。
當然,馮氏的這種想法,不過是事后的一時感慨。無論是她,還是謝清珩,都絕對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謝清珩,一心要拉馮氏下水,去她一臂。而以馮氏的性子,則絕不可能任由自己臂膀被斷。
馮氏這一次,可真是吃了大虧。
這個局,從頭到尾,于鄭媽媽而言,就是個死局。而她,入了局,不僅沒能保下鄭媽媽,自己也被謝老夫人不喜。為了取得謝老夫人的信任,馮氏小心翼翼多年,她壓根想不到,順風順水多年,竟在今日功虧一簣。
蘇姨娘什么時候變得這般厲害了?
馮氏眼中突然變厲害的蘇姨娘,在聽到謝老夫人明顯打算息事寧人的話后,十分不滿,下意識要回嘴。謝三娘子搶先一步拉了拉她的手,她側目詢問,就見謝三娘子目光堅定沖她搖了搖頭,然后把那玉蘭釵“哐當”扔到了廢紙簍子里,斂眉恭順道:“祖母說的在理。”
難得見馮氏吃虧,不踩兩腳簡直可惜,蘇姨娘根本不樂意放過這個機會。但她看重謝三娘子,知道她態度之后,就默默移開眼不再說話反對了。
素來跋扈的蘇姨娘真的不開腔了,反倒讓謝老夫人有些不習慣。她罕見的多看了三娘子一眼,一時竟生出來三丫頭終于懂事了的錯覺。
平日里不待見的人突然變得懂事了起來,會比一直懂事乖巧的人更讓人這會讓人感到欣慰,謝老夫人現在就是這個感覺。
她想,珩丫頭的變化好像是從退親開始就有了,這人啊,果然還是得吃點虧才能成長。這些日子來,到底是委屈珩丫頭了,她不禁開始琢磨,要不要送點東西給謝清珩以示安撫。
少了蘇姨娘咄咄逼人的聲音,不僅馮氏松了一口氣,謝老夫人也輕松很多。她一邊思索著送什么合適,一邊開口送客:“夜深了,都回去歇著吧。”
月涼如水,一地白霜。
從榮禧堂出來時,夜風吹拂臉上,看了一場好戲的謝清珩整個人的神情都松快下來,她和蘇姨娘在廊下等了片刻,待小丫鬟點好了燈籠把回去的路照的敞亮這才動身。
夜深了,路上時不時有蟲鳴入耳,夜風一吹,似乎整個人都被洗滌了一番,不覺困乏,反倒精神奕奕。大概是氣氛太好,一路上除了腳步聲,蘇姨娘與謝清珩都未開口,直至行至公主府。
主子們不在,寧陽大長公主府里燈籠一盞盞亮起,濃黑的夏日夜晚中遙遙望去,像星星連成了一片,散發出溫暖的色彩。
門前的石階被照的明亮,本是威武霸氣的兩只石獅子落在謝清珩眼底,居然顯現出幾分可愛來。
“娘子回來了!”
下人們早早就侯在門口,見著謝清珩等人,眼一亮,急忙迎了出來,披外套的披外套,打燈籠的打燈籠,引路的引路……忙中有序,不多時,公主府的大門就熱熱鬧鬧的合上了。
鄭媽媽早年在馮氏的安排下許過一個管事,有過一個兒子,不過一出生就沒了。尚在喪子之痛時,謝清羽正好也出生了,一見到小小軟軟的女嬰,鄭媽媽一顆心瞬間融化了,主動請求說想當四娘子的奶娘,馮氏憐惜她信任她,允了。
鄭媽媽真心疼愛謝清羽,把自己對早夭兒子的一腔愛意通通轉移到了她身上。她照顧謝清羽到八歲后,才回了海棠園馮氏身邊當差,若說她出事,除了馮氏以外,還有誰最受打擊,那非謝清羽莫屬了。
“母親,到底發生了什么?”
謝清羽聞信大驚,顧不得梳洗就沖去了馮氏院子里,拉著馮氏就要往榮禧堂去。
“祖母竟然喚了牙人來,說……說要把鄭媽媽給賣了!母親,你救救她,她是女兒的奶娘,女兒是吃她的奶長大的,女兒不能沒有她。”
順天府的兩位大人來辦案,小輩是沒有資格在場的,謝清羽又不似謝清珩那般仗著身份隨心所欲,敢忤逆謝老夫人,所以昨日早早回了住處歇下了。
一醒來,就聽到自己院子里的丫頭婆子們議論紛紛,說什么鄭媽媽自恃有大夫人撐腰,結果在老夫人處亂說話惹了老夫人發怒,一大早榮禧堂那邊有人出去喊牙人說要把鄭媽媽發賣出去。
謝清羽可不就急了。
認真說起來,鄭媽媽自幼陪她的時間遠遠大于馮氏這個生身之母,若不是當初馮氏堅持,她根本不樂意鄭媽媽離開自己。眼下,鄭媽媽要被發賣,她無論如何,也是要管的!
天色還泛著青色,馮氏本就一夜未睡好,剛剛睡沉片刻就被謝清羽從床上拉了起來,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眼下一片青色,未上妝的臉顯得沒精神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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