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人對蘇姨娘的感觀尚好，一個女子能走到這一步已十分不易，再受旁人指點未免太過分了，他低聲和張大人道：“不要小看了任何一個女人。”

蘇姨娘一一給謝老夫人等人見了禮，這才沖一臉歡喜的謝清珩露出個舒心的笑：“是，姨娘回來了。兩月不見，三娘子清減不少。”

說到這兒，握著謝清珩的手，語帶心疼：“這些日子姨娘不在，讓你受苦了。”

謝清珩心中一時酸澀不已，搖了搖頭：“姨娘回來了，就一點都不苦。”

見二人大有越聊越話多的兆頭，張大人忍不住咳嗽兩聲。

“這……這位姨娘。”許是受了提點，看出這女子身份特殊，張大人態度并不輕慢，反倒是斟酌著用詞打斷二人的寒暄，道：“有什么話不妨稍后再敘，還是先把正事給辦了吧。”

“正事？”蘇姨娘挑了一下眉。

她打量著兩位大人的衣著，恍然大悟，福了一禮：“原來是順天府的大人們，蘇氏眼拙失禮了。”

說是眼拙其實不大妥當，蘇姨娘顯然是歸府心切，只把注意力放到了謝家人身上才對，兩位大人笑了笑，自然不會計較這種細節。

“我剛在門口聽到說樊婆子死了，”蘇姨娘心思細膩，話在腦子里一過就抓住了重點，皺眉猜測道：“可是我公主府的看門婆子樊花？難不成是因她死的蹊蹺，所以二位大人才會在此？”

劉大人和張大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露出苦笑，事情還是走向了最麻煩的那一個方向……

報案的是公主府的看門婆子，被告的是昌平侯府的管事婆子，一個身后是謝家長房的謝大夫人，一個身后是不容小覷的蘇姨娘。

這兩家，論起親疏來，說是一家也不為過。但只用腳趾頭想一想，也能猜到，正房的謝大夫人和有勢的蘇姨娘互相不對付吧……

真讓人頭禿啊！

“樊婆子為公主府守了數十年的門，若真被人所害，公主府肯定不能袖手旁觀。”蘇姨娘擺出一副要為忠仆討要公道的架勢，道：“只能勞二位大人多費心了。”

“蘇姨娘誤會了，樊婆子其實還活著……”見蘇姨娘心生誤會，張大人急忙張了嘴，他口齒還算伶俐，不一會兒，就把事情經過同她解釋了一遍：“……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蘇姨娘聽完，若有所思，目光掃過馮氏，最終落到跪著的鄭媽媽身上：“原來如此。”

她一番動作不遮不掩，分明是在明著告訴別人，她不喜馮氏，她懷疑馮氏。更讓馮氏窩火的是，她只這樣明目張膽的看過來，偏又一句懷疑質問的話不說。

堵的她胸口生痛又無從辯解！

這個囂張跋扈的蘇綰，李大帶了大半的人手去設伏，怎么都沒能把人給弄死？！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比起謝清珩這個長公主之女，馮氏更忌諱蘇姨娘。蘇姨娘一日不除，公主府就是銅墻鐵壁，容不得她染指半分。

而鄭媽媽，自從蘇姨娘出現，整個人已抖成了蝦米。

“之前紅荔說樊婆子被惡人綁了，讓我出面求大夫人去查……大夫人查來的結果說樊婆子是逃奴，”謝清珩抿了抿嘴，片刻后突然插話進來。一手指著跪倒在地的鄭媽媽，一邊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樣：“難怪大夫人查不到，原來是你干的！”

什么是火上澆油，什么是落井下石，這便是了，乍一看，這話里句句不提同馮氏有關，細一分辨，又分明字字往她身上戳。

馮氏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事情完全脫了她的掌握！本該死在荒郊野外的樊婆子命大還活著就算了，居然蘇姨娘這個賤人也莫名其妙的回來了！還有，謝清珩這個丫頭，怎么句句話都戳在點子上！

“不過，鄭媽媽你為何要害樊婆子？”謝清珩往鄭媽媽處走了兩步，不解道：“樊婆子在公主府多年，素來老實巴交為人善良又心腸軟，哪里會得罪你？”

老實巴交？為人善良？心腸軟？

鄭媽媽眼前一黑，一口老血燜在喉頭下不去，她深深地懷疑，三娘子口中的那個人和自己認識的樊婆子根本不是一個人……

蘇姨娘眼風利的和刀子似的：“鄭媽媽一個大夫人的陪嫁心腹，為何會容不下樊婆子一個小小的公主府看門婆子？我也好奇的很，不知，大夫人有何高見？”

這話，就差沒明晃晃指著馮氏問她為什么要讓鄭媽媽害人了。

“蘇姨娘！”馮氏惱怒，面上鎮定的表情碎了片刻，她捏了捏帕子，強壓著怒火道：“一切都還不清楚，誰是誰非都說不準，這件事，不一定就是樊婆子說的那樣。”

蘇姨娘噗的一聲笑了。

她左臉上有一道細長的紅色疤痕，從眼下橫穿半張臉頰到了嘴角，一笑，傷疤就像蜈蚣一樣動了起來，明明是再丑陋不過的一張臉，但配上她一身凌冽的氣勢，竟讓人再也生不出一絲鄙夷之意。

“道理的確不是誰說就在誰哪兒，敢做出這等天理難容的惡事，就該有承擔惡果的覺悟，說不說，講不講，影響不了結果。”

在那明晃晃的目光和強勢有力的言語下，馮氏居然產生了一種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這二人何止是關系不好，分明是關系惡劣！兩位大人全程聽著，心里發苦。

鋒芒對麥尖，一個氣勢洶洶要為忠仆討公道，一個言語溫和立場卻堅定要回護鄭媽媽，再加上一個時不時插話進來添柴加火的三娘子……

兩位大人夾在中間，說什么都要挨眼刀子，片刻不到，冷汗出了好幾身。

謝老夫人被吵的腦瓜子疼，一手按著額頭，一手用力拍了一把小幾：“都閉嘴！”

“馮氏，蘇氏，看看你們自己現在的樣子，和那菜市潑婦有何區別？還有珩丫頭，這些事，是你一個未出閣的丫頭該插手的嗎，還不給我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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