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裕成喪妻的消息附近幾個村都聽說了,又聽說了冷嬌嬌留的遺言,家里有閨女的都想跟姜家結親。畢竟姜裕成年紀輕輕就有了功名,教過他的先生都說他前途無量,若是把女兒嫁過去,未來官老爺豈不是成了自家的女婿。
姜裕成喪妻后成了個香餑餑,姜家陸陸續續的有媒人上門,但都被姜裕成打發了,他告訴郭氏,他要為亡妻守三年,郭氏拗不過他,只好隨他去了。
但不知為何,漸漸的就有人傳姜裕成克妻,冷嬌嬌之所以年紀輕輕就去了,就是被姜裕成克死了的。
在家養胎的顏娘也聽說了,她還知道這個說法是從凌家傳出去的。原因無他,溫氏娘家弟弟想將女兒嫁給姜裕成,被姜家拒絕后,溫氏的弟媳當著溫氏的面抱怨了一通。
正好當時有幾個在凌家串門的女人,其中一個姓吳的嬸子也打過姜裕成的主意,當然沒有成功,于是跟溫氏的弟媳你一言我一語的數落姜裕成和郭氏,說著說著姜裕成克妻的名聲就傳出去了。
“顏娘姐姐,我覺得那個姜裕成有些倒霉,平白無故的被人傳成這樣。”海棠小聲的對顏娘道。
顏娘嘆了嘆氣,“三人成虎,說的人越多,不管你是不是那樣的人,傳到最后你也會成為他們口中的那樣。”
顏娘深有體會,當年她臉上長了痘瘡,村里那些愛說是非的婦人,總是喜歡在外面幫她宣揚。久而久之,附近的幾個村都知道她又胖又丑,更過分的是還有人說她貌如鐘馗,能嚇跑惡鬼。從那以后,她幾乎沒有踏出院門一步。
得知了顏娘的過往,海棠有些氣惱:“怎么有那么缺德的人。”
她仔細盯著顏娘的臉瞧了瞧,道:“顏娘姐姐,美人在骨不在皮,我覺得你瘦了一定很好看。”
聽她這么說顏娘還有些不好意思,笑著道:“你這又是哪里聽來的歪理?”
海棠正色道:“顏娘姐姐,我這可不是什么歪理,這是我爹說的。”
“你爹?”
“嗯,我爹可是我們那里有名的大夫,很多達官貴人都找他看病。我爹說,人的長相好不好看,是由骨相決定的,我雖然沒有我爹那么有本事,但從小耳濡目染也是懂一些的。”
顏娘見她說的頭頭是道,不禁有些疑惑:“你爹既然那么有名,你為什么不回去找他呢?”為什么還要自賣自身?
一聽這話,海棠突然沉默了,臉色也有些發白。見她這副模樣,顏娘連忙說:“不說也沒關系,我只是隨口問問。”
海棠道:“顏娘姐姐,不是我不告訴你,我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若是以后有機會,我一定告訴你我的秘密。”
顏娘點了點頭。
到了五月,顏娘的肚子漸漸顯懷了,但她人胖,不仔細瞧還看不出來她懷有身孕,懷孕這幾個月,她的胃口一直很好,人也因此胖了一圈,跟纖瘦的海棠站在一塊,顯得她十分壯碩。
懷孕以后她十分怕熱,不喜歡待在屋子里,于是就和海棠坐在院子里那棵杏子樹下,給還未出生的孩子做衣裳。那天她剛將針線笸籮端出來,凌績鳴就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清瘦的年輕男子。
看到她,凌績鳴板著臉道:“要做回屋去做,別在這里礙眼。”
對于他的呵斥,顏娘已經習以為常,她又將笸籮搬了回去。
凌績鳴見她還算聽話,臉色好看了許多,他轉身對姜裕成道:“內子不堪,讓姜兄見笑了。”
姜裕成擺手,說了一句“無妨。”
跟著凌績鳴進屋前,他鬼使神差的朝顏娘的背影望了一眼,思及凌績鳴對她的態度,不由得對她有了一絲同情。
顏娘還不知道見了一面的陌生人對自己存了同情之心,她現在一顆心都撲在自己的肚子上,就在剛剛她明顯的感覺到了孩子在動,這是懷孕以來的第一次。她很想找個人分享自己此刻的喜悅,只是海棠跟著溫氏出去了,凌三娘又不在家。家里只有凌績鳴客人在,她不想往丈夫跟前湊。
凌績鳴沒在家里多待,他同姜裕成是回來取東西的,取完東西馬上又走了。所以除了顏娘,凌家沒有人知道他回來過。
快到晌午的時候,凌三娘哭哭啼啼的回來了,顏娘嚇了一跳,連忙問她出了什么事。凌三娘卻只曉得哭,一直不肯說自己怎么了。
顏娘見狀,只好給她兌了一杯糖水,喝完后凌三娘的情緒才慢慢緩和。
“二嫂,我以后再也不去大姐家了。”她一邊抽泣一邊道:“那金家人實在太過分了,我又沒招誰惹誰,誰知金二郎的表妹卻跑來罵我,說我不知羞恥勾引她表哥。”
凌三娘越說越氣,“要不是金二郎的表妹罵我,我還不知道大姐攛掇著娘要把我嫁到金家去。”
聽了這話,顏娘愣了愣,這段日子溫氏老是帶著凌三娘去凌元娘家小住,原來是為了給凌三娘說親。不過這也太心急了吧,小姑子才十三歲,就是再等兩年也使得。
她安撫凌三娘道:“三娘,你先別哭了,這事還是等婆婆回來再說吧。”
畢竟她在這個家里沒有話語權,不能插手這些事情。
沒過多久,溫氏帶著海棠回來了,凌三娘立馬將自己被人罵了的事情告訴了親娘,氣得的溫氏破口大罵金二郎的表妹,罵著罵著連大女兒凌元娘也被遷怒上了。
見她在氣頭上,顏娘帶著海棠躲到了灶房。
“顏娘姐姐,今天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海棠關心的看著她的肚子。
顏娘搖搖頭,又低聲跟她說:“沒有哪里不舒服,不過先前孩子好像動了。”
海棠眼睛亮了,“真的嗎?”她又在腦海里回想之前看過的醫書,道:“這就是胎動,有胎動說明胎兒很健康。”
聽了這話顏娘也很開心,但很快又被憂慮所取代,“我還是有些害怕,怕孩子以后隨了我,若是個男孩兒還好,若是女孩兒,指不定又要被人取笑和厭棄。”
海棠抓住她的手安穩:“顏娘姐姐,你可千萬不能這么想,你又不是生來就這樣,你就放寬心吧,你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會長得很好看。還有啊,這懷孕的婦人是不能胡思亂想的,不然會影響孩子的。”
聞言,顏娘只好暫時放下憂慮,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心里默默祈禱這孩子日后長得像凌績鳴。
凌家最近除了凌三娘的事情外,一直都風平浪靜。凌三娘自從哭著從親姐姐家跑回來后,就再也不肯去她那了。后來金二郎的母親帶著金表妹親自來凌家道歉,溫氏想將女兒和金二郎湊成一對,卻被金母岔開了話題,溫氏見金家與凌家沒有結親的心思,頓時惱怒不已,最后兩人自是不歡而散。
金母離開后,溫氏見誰都是心氣不順,顏娘已經很小心的躲著她了,卻還是被她尋著錯處罵了幾次,也不管兒媳婦懷著身孕。海棠為顏娘不平,顏娘卻勸她不要跟溫氏頂嘴,畢竟在凌家,溫氏是當家作主的,而海棠只是一個簽了賣身契的丫鬟,與溫氏對上,無異于是以卵擊石。
嫁過來快滿一年,溫氏的脾氣顏娘已經領教過了,如果看一個人不順眼,哪怕那人再能干,她都能從雞蛋里挑出骨頭來,例如她。反之,如果是她疼愛的人,就算有天大的錯處也是小事,例如兒子凌績鳴。
自從上次被她無故打罵后,顏娘對她已經沒有絲毫的敬重之情,能做的不過是看在她是長輩的面上,不與她頂嘴對抗,卻是不肯再像以前那般處處體貼恭順。
海棠最聽顏娘的話,見她都不在意也就私下里偷偷抱怨幾句,面上絕對不會表現出來。有時候凌三娘也會在顏娘面前埋怨溫氏偏心,海棠聽了也絕不參言。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顏娘的肚子越來越大,隨之而來手腳開始腫脹,她本來就體胖,隨著孩子的長大,整個人變得圓滾滾的,看著就像要把衣裳撐破一般,走路必須要有人扶著,不然走一步都困難。
見她這樣,溫氏連罵她的心情也沒了,畢竟顏娘肚子里懷著他們凌家的種,為了她親孫子的安危,她讓海棠去鎮上請了安和堂的劉大夫。
劉大夫是陵江鎮有名的婦科圣手,平日見過不少因懷孕變胖的婦人,但顏娘這種胖的嚇人的還是第一次見。
他先給顏娘把脈,把完脈后轉頭對溫氏道:“你兒媳肚子里孩子很健康。”
溫氏一聽大喜,卻又聽他說:“不過大人卻有些不好,我待會寫一個方子,你們按方揀藥,吃上三副便可。”
說著便拿出筆墨紙硯開始寫藥方,溫氏有些顧慮的問:“劉大夫,吃了這藥會不會害了我孫子?”
劉大夫頭也沒抬,硬邦邦的吐出兩個字:“不會。”
在他看來,溫氏問這話就是不相信自己的醫術,所以對溫氏自然沒有好語氣。
溫氏只好訕訕的閉了嘴。
劉大夫開好藥方后,又對顏娘囑咐道:“從今日起,你每一餐的飲食都要減半,面食特別是饅頭盡量少吃,肥肉也要控制,炒菜油水不要太足,少吃飴糖點心,多吃蘿卜青菜等蔬菜。”
顏娘連忙點了點頭。
海棠在一旁插嘴問:“劉大夫,手腳浮腫有沒有什么舒緩的法子?”
劉大夫凝神想了想,道:“飲食吃清淡一些,不要久坐久躺,每天可以多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聽了這話,海棠連忙應了,心里卻想這個大夫看來還是有兩把刷子,當初她娘懷小弟的時候,也出現了手腳浮腫的情形,她爹也是這么處理的。
劉大夫看完診后,海棠便跟著他去鎮上揀藥,溫氏瞥了一眼兒媳婦,陰陽怪氣嘀咕了幾句。顏娘雖然沒有聽到她在說什么,卻知道不外乎就是罵她小姐身子丫鬟命、懷個身子比宮里娘娘還嬌貴之類的話。
等溫氏罵完離開,顏娘輕輕撫了撫肚子,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蹬了她一下,肚皮上出現了一個小腳印,真是個調皮的孩子,顏娘笑著想。
劉大夫醫術不錯,喝了幾副藥后,顏娘精神狀態好了很多,再加上控制食量,顏娘廋了一圈,雖然還是胖,但總算沒那么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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