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芳娘被殺一案,成了陵江鎮近幾年來最大的案子,仵作驗尸過后,只得出是他殺的結論,姜裕成挖空心思查案,也沒有找到幾條有用的線索。
而姜母也因葛芳娘之死病倒了,冷茹茹從賀家搬來照顧她,趁著姜裕成回來的時候問他:“表弟,葛家那邊真的不會生事嗎?”
姜裕成嗤笑,“一個藩王妾室的娘家,他們的手還伸不到這么長。”
聽他這么說,冷茹茹這才松了一口氣,只要不影響表弟的仕途,她什么都不怕。畢竟她現在的依仗就是表弟,只要表弟好了,她在賀家才有底氣。
于是笑著說:“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歇一會兒吧,我去顏娘那接長生。”
姜裕成道:“娘這里還需要你看著,長生我去接。”
顏娘家,賀長生正在跟滿滿玩七巧板,其實也就是滿滿玩,他在一邊看著。姜裕成來接他的時候,滿滿舍不得他,鬧著不讓他走。
顏娘柔聲安撫女兒:“哥哥該回家了,滿滿明天再跟哥哥玩好不好?”
滿滿撅著小嘴,可憐巴巴道:“可我今天還想跟長生哥哥玩。”
顏娘搖頭說不可以。
滿滿只好失望的目送長生哥哥離開。
因為沒能留下長生哥,滿滿一直到吃飯前也不肯理顏娘,海棠回來后感到奇怪,顏娘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告訴了她。
說完笑著道:“沒想到這丁點大的人還會慪氣,也不知道從哪里學來的。”
海棠將滿滿抱起來,“姑娘家還是得硬氣一些,免得受人欺負。”說著親了親滿滿的小臉蛋,“長生要是身子骨壯實一點,配咱們滿滿也不錯。”
顏娘責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別胡說,滿滿才多大,長生都九歲了。”
海棠不以為然,“年紀大一點才好,大一點會疼人。”
顏娘拿她沒辦法,只得無奈的搖頭。
等到晚上哄睡了滿滿,顏娘拉著海棠問道:“一晃你都十六歲了,也該找婆家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海棠蹙眉道:“我不想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不僅要為他生兒育女,還要伺候他全家,哪點沒做好就會被婆婆責罵,我才不想過那樣的日子。”
“咱們把眼睛擦亮點,不嫁這樣的人就行了。”顏娘柔聲道。
海棠仍是不愿,“姐姐你就別管我了,我就喜歡現在的日子,不想嫁人后變得束手束腳。”
顏娘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海棠的性子就是太倔了,自己認定了的事情,誰勸都不肯聽。讓她嫁人的事,云氏也說了很多次,海棠每次都用各種各樣的理由應付了事,到底不是親娘,云氏也就不再管了。
為了這事,顏娘一晚上翻來覆去沒睡好,第二日便有些無精打采。烏娘子來串門的時候,一眼就看見她眼下烏青一片。
“顏娘,你昨晚干什么去了?”烏娘子驚呼道。
顏娘笑著招呼她,“哎,有些煩心的事情罷了。”
海棠的事她沒打算跟烏娘子說,烏娘子也就沒有問。她今天找顏娘有正事,前幾天戚掌柜收了一架屏風,卻被伙計旺兒不小心戳了一個拇指粗細的洞,烏娘子想到顏娘手藝好,便想請她幫忙修補。
見顏娘沒有立馬答應,她又道:“不讓你白做工的。”
顏娘解釋道:“不是因為銀錢,我是怕修補不好,讓你和戚掌柜失望。”
烏娘子一聽,“我還當什么呢,你手藝那么好,一定能行的。”見顏娘還在猶豫,又道:“就算沒補好也沒關系,我又不會怪罪你。”
既然她都說到了這個份上,顏娘只好答應下來。
搞定了正事,烏娘子就有閑心嘮嗑了,她說:“前兩天我們當家的去草廟村收繡品,路過文家梁的時候,遇到了一樁怪事。要不是因為這事,我也不會來找你幫忙。”
顏娘問她什么怪事,烏娘子低聲道:“草廟村離得遠,我們當家的一大早就去了,哪曉得走到半路被雨耽擱了,于是下午又才往草廟村去。收完繡品往回走時天已經快黑了,他跟旺兒經過文家梁時,隱隱約約聽到有女人在哭。
“我們當家的和旺兒壯著膽子往前走,走了沒兩步,那哭聲又停了,他們便以為是聽錯了,結果再往前走時,就看到五米開外不知什么時候燃起了一個火堆,一個披頭散發的白衣女人正跪著燒紙,一邊燒還一邊哭,說什么兒啊,那小賤人死了,娘已經為你報仇了,你安心的去投胎吧。
旺兒膽子小,扔了繡品就要跑,被我們當家的拉住,掙扎的時候把繡品戳了一個洞,等他把旺兒穩住,再往前看時,半個人影都沒有,就連火星子都沒見著一點,要不是隱隱約約的還能聽見哭聲,他們還以為眼花了呢。天黑地暗的又是荒郊野外,遇到這樣的事情別提多滲人了,我們當家的當時嚇得腿都軟了,旺兒那個沒出息的直接嚇尿了褲子。”
烏娘子講得繪聲繪色,顏娘只覺得后背發涼。在她看來,戚掌柜的膽子算大的了,要是自己遇到這事兒,保準得嚇暈過去。
等烏娘子走了以后,她總覺得有些屋里涼颼颼的,似乎下一刻那些讓人害怕的東西就會從角落里鉆出來,心里不由得有些發憷。
她抱著還在熟睡的女兒去了隔壁云氏家,云氏正好要去探望姜母,顏娘也跟著一起去了。
姜母的病一直沒有起色,云氏勸她放寬心,不勸還好,一勸她的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止都止不住。心病需要心藥醫,若是殺害葛芳娘的兇手一天沒找到,姜母的心結就解不開,就算是靈丹妙藥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為了不讓姜母胡思亂想,云氏便講了幾個志怪故事來吸引她的注意。姜母聽得入了神,也就沒有心思去想傷心事。
見這個主意奏效,顏娘也忍不住將從烏娘子那里聽來的那樁怪事講了出來,她講得不如烏娘子那般生動,但也讓云氏幾個心生懼意。
“我的娘啊,那女人到底是人還是鬼?”冷茹茹撫著胸口吁氣道:“誰大半夜的在外晃悠,還做這那么滲人的事兒。”
話音剛落,就聽見姜裕成的聲音響起:“什么是人是鬼,表姐在說什么?”
這下不光冷茹茹,就連顏娘幾個都被嚇了一跳,冷茹茹瞪了他一眼,“你這人走路怎么沒聲音,都快嚇死我了。”
姜裕成只好賠罪道:“都是我的錯,還請表姐莫要見怪。”
冷茹茹哼了一聲,不再說什么。
姜裕成問起她們剛剛說的怪事,冷茹茹倒豆子一般給他復述了一遍,聽完后,姜裕成皺眉看向顏娘,“聶娘子這故事是從哪里聽來的?”
顏娘如實說了,姜裕成若有所思琢磨了一會兒,忽然朝門外走去,跨門檻的時候差點摔倒。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冷茹茹嘀咕:“風風火火的哪里像縣老爺。”
又過了幾天,顏娘再去姜家時,就聽說殺害葛芳娘的兇手終于找到了,害了她的不是別人,正是她的舅母方氏。
葛芳娘幼時經常去外家小住,跟方氏的小兒子于三寶青梅竹馬,表兄妹感情很好,方氏還跟小姑子提議親上加親,誰知葛秀才娘子不同意,于是這事兒便算了。
葛秀才娘子為了將女兒和外甥隔開,將葛芳娘接回了陵江鎮。于三寶想念表妹,便偷偷去鎮上找她,結果路過文家梁的時候不小心摔死了,方氏受了刺激一病不起,并恨上了小姑子和外甥女。
因為于三寶的死,葛秀才娘子與娘家也漸漸生分了,原本有娘家的接濟,葛秀才家每日還能吃頓飽飯,后來娘家不管了,家里的日子一下子難過起來。姜母請媒人上門提親,葛秀才沒怎么猶豫就答應了。
雖然姜裕成頂著克妻的名聲,但他是虞城縣的知縣啊,只要女兒成了知縣夫人,那他和葛家還少得了好處嗎?他歡歡喜喜的將女兒送上花轎,卻沒想到慘死在了半路上。
葛家和姜家都在鎮上,距離相隔不遠,為了能在吉時進門,接親時轎夫要抬著花轎繞著陵江鎮走一圈。古來陵江鎮就有花轎未到夫家不能沾地的習俗,若是在進夫家門前花轎落了地,便要親舅娘帶著新娘圍著花轎走三圈,然后由舅娘親自將新娘扶上花轎才能消除厄運。
但碰巧的是,葛家花轎剛剛抬出門,不曉得從哪里沖出一條瘋狗來,驚得轎夫們手腳慌亂,花轎也在躲避瘋狗咬扯的時候落到了地上。沒辦法,葛秀才娘子只好央求娘家嫂子幫忙。
方氏在于三寶沒了以后,就很少跟小姑子來往。后來葛芳娘許了人家,葛芳娘的外祖母便逼著兒媳跟女兒和好,方氏雖然憤恨卻不能違抗婆婆的吩咐,葛于兩家又重新走動起來。
葛芳娘成親時于家的人也在,所以花轎落地后,葛秀才娘子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方氏。她卻不知,這一切都是方氏故意的。瘋狗是她找來的,為的就是能借此機會為兒子于三寶報仇。
所以當她被押解至公堂時,沒有絲毫反抗便認了罪。姜裕成看著堂下色如死灰的婦人,開口道:“于大寶和于二艷也是你的孩子,你難道就沒為他們想過嗎?”
方氏冷漠道:“三寶就是我的命根子,我的命根子沒了,我管其他人干什么。那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葛芳娘害死了他們的親弟弟,他們倒好,反倒是去巴結討好那個小賤人。”
“本官得知,你兒子是自己摔死的,與葛芳娘沒有任何關系。”姜裕成皺眉。
聽了這話,方氏眼里突然迸發出憤恨與瘋狂:“就是她,我兒子就是被她害死的,要不是那個小賤人讓三寶去找她,三寶就不會死,都是她,都是她的錯。
憑什么我的三寶一個人埋在陰冷漆黑的地下受罪,她卻能歡歡喜喜的嫁給你當知縣夫人,我的三寶最最怕冷怕黑,我要小賤人下去陪他,我要讓她給我兒償命。”
最后幾個字方氏幾乎是扯著嗓子喊出來的,喊完后已經泣不成聲。
姜裕成搖了搖頭,不想再繼續問下去,命人將她收監關押,待他將案子上報刑部后,方氏被判了死刑,明年秋后問斬。
在得知方氏的結局后,葛秀才夫妻倆抱頭痛哭了很久,方氏是罪有應得,但他們的女兒卻死的冤枉啊。于家這邊,在方氏被判死刑后,于家老太太便讓兒子休了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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